讓汴梁官將誓死守城,的確是宰相陳詢的命令。作為宰相,他有資格也有權力下達這樣的命令。
在宋治帶著皇朝頂尖高手、中樞重臣們,借助傳國玉璽逃離后,汴梁城中群龍無首,元木真走了后,陳詢便站了出來。
只不過就眼下的形勢而言,要約束大小官吏、三軍將士做到這一點,并不是很容易。
周姓官員被殺,陳安之面前的官差隊伍雖然被震懾,但生死危機面前,有的是不要命的。
在短暫的猶豫后,他們就在周姓官員妻子的歇斯底里的招呼下,一起沖上前跟陳安之拼命,誓要清除他這個攔路虎。
結果不言而喻。
人頭攢動的長街,很快就多出了十幾丈的空地。
這支隊伍里,無論是官吏還是護衛,都成了倒在血泊中的尸體。
陳安之雖然不是王極境,但早已是元神境后期,區區一個四品官的手下,根本就動不了他一根汗毛。
長劍入鞘,陳安之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揮了揮手,讓身后跟著的陳氏修行者,將那些官吏的人頭割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周圍逃難的百姓身上。
因為他的殺戮,很多百姓都停住了腳步。
但在殺戮完成的這一刻,他們又一窩蜂的開始奔逃,爭先恐后。
陳安之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躍上街邊的屋舍,從屋頂向下一群奔逃的官吏殺過去。
此刻,東華門城樓前,正站著一群服緋穿紫的皇朝大臣,面對亂糟糟的城池,每個人臉上的憂愁都十分濃郁。
“無論城中官吏還是百姓,此刻都已驚慌無度,我們要阻止他們逃離汴梁都很難,還想讓他們聽我們的號令守城,只怕是難上加難。”
說話的是門第章氏的家主章琰:
“元木真天人降臨,陛下被迫出逃,王極境們都走了,汴梁人心已潰,這是比當初在燕平更加艱險的局勢,我們如何收拾得了人心?”
站在眾人中間的陳詢,一字字道:“汴梁必須守!正因為陛下走了,我們這些世家才更要保境安民!”
將門韓式的大長老韓術瞥了陳詢一眼,輕蔑的哼了一聲,直言不諱道:
“這么多年了,陳相名為宰相,實則不過是陛下手中的刀筆,當年內閣還在的時候,陳相被排除在內閣之外,更是連刀筆都不如。
“但即便是這樣,陳相依舊是盡心盡力為陛下打壓世家,被你們父子處置的世家官將,不下千百!你們的所作所為,跟徐明朗何異?
“徐明朗好歹還有點聰明,也要點顏面,凡事多是躲在幕后,可你們陳氏為了諂媚陛下,可是什么偽裝都不要了,說你們是刀筆吏都不為過。
“做了那么多吃力不討好的壞事惡事,結果如何?一個寒門的參知政事,都能騎在你頭上肆意妄為,你這個宰相還有什么尊嚴可言?
“到了如今這步田地,眼看著寒門如日中天,你就要面臨狡兔死走狗烹的境遇了,陛下靠不住,就想在國戰中立功,再重塑世家名望,靠一靠天下百姓?
“陳詢,早知如今,當初干什么去了?陳氏已經不容于世家,這個時候你想做個出頭的椽子,號令群雄守衛東京,你覺得有這個可能?”
被韓術當著眾世家家主、長老的面,毫不留情的揭了老底,陳詢的一張老臉黑成了鍋底,嘴角抽動半響,一時竟是沒能說出只言片語。
陳氏本就是世家末流,早年間文武之爭濃烈如火,徐明朗大殺四方的時候,也曾想過獨善其身。只可惜陳氏能跟徐明朗虛以委蛇,終究是敵不過大勢潮流。
當初陳詢被宋治選中接替徐明朗,在宋治的帝王權術下,陳詢根本無法說一個不字。
世家衰落已成定局,為了陳氏不至于像徐氏一樣覆滅,能夠留一脈香火,在寒門得勢的天下,保住一個書香門第的身份,有立足之地,陳詢不得不去做了宋治的爪牙。
這些年自己造了多少孽,被世家們如何仇視,陳詢心知肚明。
他想要陳氏長存,但現實愈發讓他意識到,他跟陳氏只會重蹈徐明朗跟徐氏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