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戰斗,在今夜已是意義不大,與之相比,將身邊那個給她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損失的奸細揪出來,是更加重要更加緊迫的事。
趙遜、趙烈等人的隊伍突圍殺出,她麾下將士沒能攔住,對方畢竟都是御氣境之上的修行者——沒能抓住元神境活口,她沒法靠審問拿出實證。
要想小葉部的戰士不反彈,最好是蘇葉青自己交代。
可這談何容易?
蕭燕睜開雙眼,定定看著肩背纖瘦、身形單薄的蘇葉青,對方孤獨站立在寬闊的大帳中,顯得弱小無依,像是凜冬寒風中的柳條。
但蕭燕心里知道,對方絕非什么弱者!
如果是弱者,怎么會給自己造成了這么多麻煩?
倘若不是對方給河北各地的叛軍傳遞軍情,自己何至于多次出動大軍,仍然不能剿滅那些作亂之徒?
倘若自己已經剿滅了河北叛軍,今夜怎么會有這么多御氣境修行者夜襲營寨,怎么能在眼下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憂患?
如果沒有這個小葉部的酋長,沒有河北叛軍的頑抗,早在博爾術征戰中原時,河北駐軍與綠營軍,就能大規模南下相助!彼時,趙玉潔靠什么擋得住?
博爾術何至于會敗?
王庭何至于會丟失中原?
國戰何至于會是眼前這番模樣?!
大軍說不定已經攻至江淮,齊朝說不定已是距亡不遠!
蕭燕越想越是憤怒,越想越是控制不住扭曲的五官!
為何自己看中且重用的人,不是叛徒就是奸細?前有趙玉潔,后有小葉部酋長......
在跟趙寧交上手之前,自己的功業順風順水,眼看就要迎來巔峰,成為后世膜拜的對象!可自從代州之役開始,趙寧這個紈绔一夜頓悟浪子回頭,跟自己糾纏起來,自己就一步失步步失,一步錯步步錯,跌落深淵險些爬不出來!
哪怕是到了今日,這廝也像是不散的陰魂一樣,始終縈繞在自己周圍,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自己!
一想到趙寧,蕭燕心潮起伏、呼吸不暢,面色如染缸一樣不斷變化。
如若蘇葉青果真是那個奸細,那這個棋子,也只可能是趙寧所布!可自己查得分明,小葉部是正經八百的契丹本地部落,是經過數年時間由小壯大的,并不是憑空出現!
趙寧什么時候派了人,掌控了小葉部?蘇葉青這個酋長,又怎么投靠了對方?
趙寧這混賬,他哪來的這些神鬼莫測的本事,哪來的這些先見之明,為何事事都能先人一步,為何戰戰都能搶得先機?這豎子到底是人是鬼,是由什么做成的?!
世間怎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妖孽的存在?!
蕭燕越是想得深入,越是不能理解,越是無法接受,直到嗓子眼一甜,鮮血到了嘴里,這才猛地驚醒,連忙壓下胸中火海般的燥熱,強迫自己穩定心神,回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三度看向蘇葉青,蕭燕深吸一口氣。
如果有選擇,其實她寧愿蘇葉青不是這個細作。
因為對方若是細作,事情就太過詭異荒誕,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而重用對方把對方帶在身邊與聞機密、參贊大事的自己,在旁人看來實在太過愚蠢。
“小葉酋長,你是南朝細作的事,是自己主動交代,還是等我用刑之后?”蕭燕居高臨下,冷漠開口,無論神態語氣,都傳達著她篤定對方就是奸細的含義。
蘇葉青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道:“公主殿下,仆下怎么會是南朝細作?!”
蕭燕冷哼一聲:“那你如何解釋,這次你沒能離開我身邊,河北叛軍就踏入我險境的事實?除了你,我可沒有嚴密監視其他人!”
蘇葉青訝然道:“這,這仆下如何得知?公主殿下,這只能是巧合!仆下是草原人,有自己的部落,怎么可能是南朝細作?”
蕭燕冷笑不迭:“就知道你不會主動交代,無妨,我已經讓人去傳你部落的那些千夫長百夫長,你能將消息傳遞出去,這里面必然有你的幫手。
“你能守口如瓶,他們還能個個死不開口?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這世上不怕死的人不少,能熬過嚴刑拷打的可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