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漸漸熟悉了高福瑞這個人。
對愿意為了忠義二字,離別父母妻兒,沙場拼殺的血性男兒來說,高福瑞這種玩弄權術,媚上欺下的文官,是范子清最為痛恨的那類人。
可這樣的人偏偏身居高位執掌大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之一——另一個是想要取代皇后的貴妃趙玉潔!
這樣的皇帝這樣的朝堂,跟范子清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也不是他浴血疆場九死一生想要保護的對象。
“亂軍雖然禍害了一些地方,但這些地方比起整個大齊皇朝來,微不足道。之前朝廷是心慈手軟,不想大動干戈,這才讓亂賊一時得逞。
“陛下英明神武,乃一代圣君,現在朝廷已有完整布置,區區小賊,反手可滅!你們速速回去,該做什么做什么,休要驚慌逃竄!”
高福瑞揮舞著手臂,借助修為之力,讓自己的聲音遠傳八方。他說話的時候,好似自己就是真理,自己說的話絕對不會有錯,百姓不相信他就是愚不可及。
范子清熟悉對方這種做派。
他聽說國戰時期,對方經常代表朝廷在各地發表自己對國戰的見解,都是些北胡必敗大齊必勝的言論。
可范子清記得很清楚,當初西河城失守,鄆州戰區危在旦夕,中原防線差些全面崩潰,就是因為這個人對戰爭的判斷出了大錯。
現在,對方又在大言炎炎。
一如當初。
范子清不懂,高福瑞明明在鄆州犯了致命錯誤,是整個大齊皇朝的罪人,為何還能在后續國戰中繼續招搖過市,以皇朝軍事大才的身份公開發言。
他更加不能接受,對方高官厚祿沒有受到半點兒影響!
他記得很清楚,那時候,舉國百姓明明都在聲討他的。
所以現在看到對方又在做同樣的事,范子清才感到如此惡心。
高福瑞還在唾沫橫飛,看樣子很享受當下的狀態,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必須保護對方,不能抽身離開的范子清,只能神游物外。
他想起中牟縣的妻子,最近給他寫的信。
因為他現在是禁軍將領,王極境的修行者,還受到皇帝信任,所以他的妻兒在中牟縣生活得很好,地方官府的人都很巴結。
妻子在信中提起一件事,說的是中牟縣的縣令,因為戰后恢復民生有功,得到朝廷嘉獎,加官進爵了。
邸報上說縣令為了讓治下百姓吃飽穿暖,怕最高的山,走最險的路,心血和汗水灑遍了千山萬水千家萬戶,用自己的辛苦換取了百姓的幸福。
而實際上,妻子省親的時候,看到很多百姓連水都沒有,附近的水渠壞了一直沒修過,水壩干涸也沒官差來問,現在吃水都要跑幾十里用扁擔去挑。
范子清之前就在中牟縣當差,自然知道中牟縣是什么情況,不過他在投身軍伍前身份低微,根本管不了這些事。
妻子是在感嘆鄉親疾苦,而在范子清看來,這反應出的是皇朝吏治的崩壞、黑暗與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