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清淡的大齊皇后,站在寬闊明亮的含元殿中,直視身著龍袍頭戴帝冕的大齊皇帝,面容肅穆眉眼如劍,字字金戈地道:
“乾符六年,我趙氏家主繼承人先是在代州遇襲,而后又在燕平揪出北胡公主經營的細作勢力,趙氏力陳北胡之患,而陛下佯作重視,實際卻借機往雁門關派駐禁軍,分趙氏兵權。
“乾符七年,天元部族意圖吞并達旦部,趙氏率領雁門關浴血鳳鳴山,好不容易擊敗草原大軍,陛下卻沒有就此興兵北伐。
“乾符十二年,國戰爆發,王師一潰千里,我趙氏獨守河東力保不失,牽制北胡精兵二十余萬,令朝廷能夠在中原穩住陣腳、重振旗鼓。
“乾符十三年,唐郡王在大廈將傾之際,率領由雜兵組成的鄆州軍拼命奮戰,死傷兩萬,盡滅北胡先鋒,重組鄆州瀕臨崩潰的防線,而后拖住博爾術。
“同樣是乾符十三年,陛下為天元可汗所敗,遠竄金陵,是我半路折返汴梁,安定人心激勵士氣,屢次擊敗北胡大軍,讓大齊王師重拾斗志。
“還是乾符十三年,我趙氏找來世外高人,在晉陽合力擊敗元木真,保住了大齊將士用性命換來的國戰轉機。
“依然是乾符十三年,蒙哥率領眾多北胡高手,自隴右支援而來,唐郡王單人獨騎,于孝文山重傷蒙哥,擊殺王極境高手多人,遍體鱗傷衣衫襤褸之際,依然矗立山頂不退。
“乾符十六年,元木真去而復返,再臨河東,我趙氏付出了唐郡王重傷,大都督修為被廢的代價,險之又險再度擊敗元木真。
“乾符十七年,王師被阻于衛州,鏖戰數月不得渡河登岸,唐郡王率鄆州軍自西河城出擊,旬日之內,攻破北胡沿河防線,踏入博州!”
說到這,趙七月頓了頓,看宋治的目光,已是如同逼視仇寇:
“是誰,在社稷陸沉、戰局糜爛、王師潰不成軍,天下齊人皆陷入看不到希望的深黯黑夜中時,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硬生生鑿出了一線光明,給了天下齊人以繼續生存奮戰下去的希望?
“又是誰在王師反攻受阻的時候,第一個打開局面奠定了國戰勝局?
“是我趙氏!
“如今,陛下口口聲聲趙氏謀反,不惜借用北胡修行者的手,也要將趙氏功勛卓著的悍將高手捉拿下獄,我不得不問陛下一句,陛下你的良心可還在?!”
宋治沒想到趙七月會這么對他說話,又會那般不留情面的質問他。
他憤怒難擋,氣急敗壞,指著趙七月的鼻子罵道:
“住口!你這無君無父的混賬,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在朕面前稱‘我’?誰給你的權力,讓你敢如此跟朕說話?”
他長劍往前一指,恨不得親自動手將趙七月拿下。
但就是這個動作,讓他看到了殿外群臣的面容。
他心口一抽。
殿外半數左右的官員,看趙七月的目光充滿認可,看趙氏眾人的眼神飽含同情。
而在部分世家寒門官員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中,除了認可和同情之外,還有再明顯不過的不忿。
他們在為趙氏感到不忿?
宋治腦后一涼。
這些人.....這些混賬......這些賊臣,到底都在想什么?!
他們竟然對朕的敵人如此共情?
豈有此理!
真是豈有此理!
宋治恨不能把那些面露異色的官員、奴才,都當狗一樣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