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斬在傳國玉璽上,宋治手臂猛地一顫,玉璽在氣爆與蕩開的一圈真氣中遠遠飛出,永遠脫離了這位齊朝皇帝的手!
趙寧借著玉璽的反震之力扭轉腰身,長腿如鞭抽出,重重甩在宋治的側臉上,失去玉璽護持且身受重傷的宋治,應聲側飛出去。
他的身體從大坑里撞進含元殿,犁出一條直達殿中心的深深通道,過程中真氣轟飛了直線上的所有磚石斷木,掀起無數細塵。
仍有皇帝之名的宋治,最終癱在了坑道盡頭。
他頭上金冠不知去向,披散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半邊臉血肉模糊,從嘴里涌出的鮮血未曾有一刻停止,脖頸處的傷口崩裂,溢出的鮮血猶如漫過水缸的水,左臂傷口處骨肉猙獰。
凹陷的胸膛令他每呼吸一口,動靜都大的像是在拉風箱。
縱使如此,他依然怨毒而憤怒的盯著凌空步步走近的趙寧,雙目中的紅光猶如鬼火,固執的從黑發縫隙中透出,好似要化作滔天大火,將趙寧燒成灰燼。
這時,齊朝的王極境修行者們,陸續聚集到了含元殿附近的低空。
楊佳妮沒有揪著察拉罕不放,趙七月、扈紅練等人,也不曾過分向北飛行。
窮寇莫追固然是原因之一,而回到皇城見證宋治的結局,給這次的曠世大戰一個結果,參與接下來的皇朝內部風云變動,在此時此刻無疑是最重要的。
每個高手都不能置身事外,亦不允許自己置身事外。
擊退外敵,與天元王極境交手的目的就已達到。
廣場上解決完飛魚衛的文武百官,官袍染血,陸續跨過飛魚衛的尸體走向殿前玉階。人群前的狄柬之、張仁杰、王載、徐林等人,更是登上了殿前平臺。
含元殿廢墟兩邊離地數尺懸立的高手,站在殿前土地上的百官,看得到趙寧與宋治的,都把目光焦點無聲對準了他倆。
看不到的,伸長脖子望著含元殿中心方向。
沒有人出聲,更沒有人相互交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這一刻同時陷入沉默,等待最終一刻的到來。
因為不再有王極境領域充斥半空,蒼穹恢復了湛藍如洗、平靜浩渺的本來面目,夏日明媚燦爛的陽光重新鋪滿燕平城,也將含元殿包裹在光亮中。
萬眾矚目下,趙寧手持長刀不緊不慢前行,雙腳每往前一步,身體周圍在陽光中彌散的灰塵,就會盡數落地化作塵埃,穩穩沉在廢墟上。
他看著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的宋治,迎著對方雙眸中射出的狂亂仇恨兇光,沒有絲毫情緒表露在臉上,哪怕他此刻心中并不平靜。
不平靜,不是因為激動、興奮,而是因為他正親眼目睹一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帝王垂死掙扎,一個昔日輝煌無比的皇朝徐徐倒塌。
在奔流不息的歷史長河中,這是肉眼可見的最大的那種浪花,是可以親耳聽到的最重的那類絕響。
無需畫師濃墨重彩,亦無需詩人華麗辭藻,它本身就有足夠的份量,能帶給人足夠的震撼。
每一個置身其中的人,都能清晰體會到這種份量與震撼,永生難忘。
而作為親手掀起這陣浪花,制造這股絕響,推動歷史長河滾滾向前的人,趙寧甚至能聽見嘯嘯長河的聲聲呼吸。
這,是他放緩腳步一尺尺走向宋治,沒有一刀草草將對方劈死的原因。
他想要多聽一聲長河的呼吸,想要多經受一陣河水的洗禮,這是文明對他的回應,是大道給他的饋贈。
在這種回應與饋贈中,他的心靈與思想將會上升到一個新的臺階,更進一步窺見天地人間的真面目,領悟文明世界的真正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