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間,雨滴的如泣如訴中,響起了踩水的腳步聲,一道身影快速掠向馬廄。
“不好,有人來了,不是七兒!”站著望風的男孩壓低聲音道。
雨霧中,他看不清來人的面貌,但明顯是成年人的身高。
對方速度極快,他才剛說完話,來人已經閃身沖進了馬廄里。
那是一名小販打扮的男子,背后背著一個碩大的籮筐,左手打著傘,右手則抱著一個小男孩。
男孩揮了揮自己只有四只手指的左手,招呼道:“阿衣姐,我回來了!”
“七兒,他是誰?”阿衣一臉警惕。
“他說他是郎中,能救瞎哥和瘸哥,我就帶他回來了!”七根指回答道。
阿衣先是一喜,但隨即發現男子背后的籮筐里裝著的并不是草藥,而是滿滿的鍋盔,心中不由一沉。
你管這叫郎中?哪有郎中用鍋盔治病的?哪怕這些鍋盔聞上去很香……
男子不做解釋,收起傘,將籮筐放下,掏出一塊布鋪開,又取出兩個食盒,將所有鍋盔統統倒在布上。
“他們倆的情況很嚴重,有什么話等把人救回來了再說。”
他一邊講話,一邊將籮筐底部揭開,原來這籮筐底下竟然還有個夾層,里面塞滿了各種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阿衣的身高勉強超過籮筐,能看到筐里的景象,但這些物什她一樣也不識得,看上去都不像是用來治病的。
“你如果能救活我兩個弟弟,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雖然她并沒有完全信任對方,但還是誠心地向男子懇求道。
“放心,醫家鳴道我也覺醒了的。”男子沉穩有力地說道。
阿衣不知道什么是鳴道,但男子充滿自信的聲音卻安撫了她。
“把這給發燒的那孩子吃下,弄點熱水給他喝,我來給這邊這個治眼睛。”男子從籮筐底部摸出一枚小小的紙包遞給阿衣。
打開后,阿衣發現這是包藥粉,一旁的一只耳連忙喊了聲“我去旅館偷熱水”便冒雨跑出了馬廄。
男子則抱起一團布包,走到瞎眼仔身邊坐下,仔細查看起他的傷勢。
隨后,男子展開布包,露出許多莫名其妙的物件,有形狀奇怪的小剪子,有手指粗的小刀,有繞成圈的布條,還有一些似乎裝著藥的瓶瓶罐罐。
但當男子打開一瓶罐子上的木塞時,阿衣發現自己猜錯了,她分明聞到了濃烈的酒味!
里面根本沒有藥,全都是酒!
對方竟打算把酒倒在瞎兒的傷口上!
她剛想阻止男子,但看到對方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像在故意糊弄他們,便又安安靜靜地默默觀看起來。
于是,阿衣見證了她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從來不曾想象過的光景。
世上竟還有這樣的醫術!
原來治病不止是湯熨煮藥,針石火齊?
男子施術手法嫻熟而又奇妙,她一個步驟都看不懂,但還是看得入了迷,生怕錯過絲毫的細節……
雨聲,點點滴滴,一任階前。
許久之后,看到男子終于用干凈的布條包扎好弟弟的傷口,阿衣才發現——
天,亮了。
啟明的晨輝斜刺入馬廄,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