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三載十二月,癸巳,置會昌縣于溫泉宮下,復,潛內太真宮中。
蘇兮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淡淡一笑,時隔近一年,她終歸踏進了那座巨大的金絲籠,不過想來也是自然,世間百姓萬千,誰又敢與帝王對抗?
不想枯萎在陰暗之處,那就盛放在光明之下,可有一點玉娘也許不知道,光明之下也有黑暗,并非她想的那么簡單。
蘇兮站在棧橋上,看著花圃里那株牡丹,已經盛開,花瓣瑩白似雪如玉。
溫言吐著信子攀上棧橋,半截身子蕩在水中汲取其中靈氣,同樣看著那株玉樓春,十分惋惜,“盛放之后就是衰敗,這么簡單的道理,世人怎么就不明白。”
蘇兮搖頭,“不是不明白,而是覺得若不盛放一回,這一遭人間之行豈不是白來。”
“人心真是難以揣測,有時候怕死,有時候又似乎完全不怕,還是神仙好啊。”他晃晃悠悠重新落入水中,池里的魚都被他這一下子給驚的四下逃竄。
蘇兮最后看了眼那株玉樓春,從來紅顏少存世,本就命薄,卻還要以壽命換取一個虛妄之念,到底該說世人拎得清,還是糊涂呢?
轉瞬又是一年,蘇兮再次見到玉娘的時候她已經是大唐的貴妃,雍容華貴的讓人不敢褻瀆。
“蘇樓主?”在曲江池上見到蘇兮,她不是不驚訝,又是一年過去,這女子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美的如同春日輕風,升不起半絲嫉妒。
蘇兮朝她點頭,轉身消失在了曲江池畔。
她看在眼里,又是驚,又覺得理所當然,她早已經想到,蘇兮并非尋常人。
身邊宮婢瞧見貴妃神色有異,忙上前詢問,她卻搖頭說無事,她在深宮之中許久,早就知道有些情緒該收斂,既然無人發現那個在曲江池畔的女子,那就當她未曾出現吧。
她伸手撫著腰間的玉環,轉身朝里頭坐著的那人走去,臉上嬌艷復又嬌羞,像極了那株盛放的玉樓春。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場再次改變她命運的變故正在悄悄逼近,那一年,盛世之上如珠如寶的她,轉瞬之間便成了馬嵬驛下的一縷孤魂。
彼時出逃長安時,蘇兮去見過她一面,言道當年選擇,她說她不后悔,世間事如同天上的月亮,自是有陰晴圓缺,哪能事事圓滿。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去她就再也回不了她置滿眷戀和榮寵的長安,更不知道那個她托付了終生的男人,會忍得下心把一切過錯放在她一個女人身上。
不知道她即將絕命之時,心中是否真的沒有一絲后悔,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從水鏡中抽回神思,蘇兮虛弱的趴在棧橋上,水上浮現的畫面一瞬間散成了無數碎片,就如同那人最后的眼淚,支離破碎的讓人心疼。
“不是已經推算出會有一場變故,怎么還費神探究?”溫言從另一邊爬上棧橋,看著蘇兮滿臉疲憊,忍不住想說她幾句,推算未來的事,耗費靈力甚多。
蘇兮把臉往下再耷拉幾分,散亂的長發如瀑布般從耳畔落下,隔絕了溫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