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榮幾近歇斯底里。
一句句詰問之后,房間便陷入無聲。
寧遠平靜的坐著,古井不波一般。
過了許久,朱秀榮正身過去,聲音沙啞道:“對不起,我……沖動了。”
寧遠跟著道:“沒事的。”
朱秀榮喝酒,一個人喝悶酒。
寧遠就坐在一旁陪著。
又過了一會,朱秀榮道:“你勸我回宮,是不想你自己牽連其中,對吧?”
寧遠沒有開口。
因為朱秀榮說對了。
朱秀榮太能胡鬧,哪怕他沒聽到些許風言風語,也知道此刻的朝廷,怕是早已陷入到一片詭譎之中。
而若朱秀榮老實回宮,無論是假傳圣旨、私自募兵,都可用大同的功勞抵消。
自然而然的,皇帝陛下也就不會怪罪晉王、代王人。
先前晉王有求于他,他也答應盡力幫忙說好話,朱秀榮回宮之后,一切也都水到渠成了。
可若不回宮呢?
這里面的問題可就大了。
論功勞,他寧遠在大同那邊沒有功。
若是怪罪起來,他定難辭其咎。
所以他要勸朱秀榮回宮。
換而言之,他寧遠固然有時候高調,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朱秀榮這般胡鬧,已然完全不受控制了。
尤其是朱秀榮甚至還以造反的由頭脅迫皇帝陛下,這是一般問題嗎?
弘治皇帝不知道這里面最大的威脅是誰嗎?
一個不慎,那就要掉腦袋啊!
朱秀榮見寧遠沉默,也沒復問,苦笑一聲,轉而道:“假如……假如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會!”寧遠言簡意賅。
“好的,知道了。”
朱秀榮努力笑著,小口酌酒,頓了頓道:“成,明日,我回宮,以后再也不胡鬧了。”
說著,她掏出一枚玉簪,輕輕放在寧遠跟前。
“喏,你的信物,好好加油啊繁昌伯。”
“那劉美人一個月內肚子若大不起來,本宮,說話算話的。”
“不送!”
她瀟灑的揮手。
寧遠拾起玉簪,起身拜別。
翌日。
朝堂之間,一片詭異的寂靜。
文武百官在驚嚇之后,皆是無言以對。
怪誕而滑稽。
但凡那大明戰神換做另外一個人,那也是潑天功勞,直接賞一個侯爵都不為過。
可那人是公主朱秀榮。
在驚駭無數人的同時,也給封賞帶來了天大的難題。
怎么賞?
功勞,倒是無可辯駁的,可問題是,在封賞之前,得明確被封賞之人的身份。
換做其他將士,按照規矩禮制封賞就是了。
而朱秀榮呢?
當朝公主!
因武功封當朝公主一個武勛的身份?
且不說大明有沒有,可能有史以來都不一定有。
如那唐高祖李淵三女平陽公主,隨父征戰,到最后,也只是封號平陽公主,并無其他武勛啊。
荒唐!
故而,對于封賞一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誰也不能提,誰也不能說,這是禁忌。
弘治皇帝自也沒說,只是臉色有些陰沉。
他命人叫來寧遠,開口便問:“繁昌伯,賑災北直隸一事,如何了?”
寧遠暗自一嘆。
果然還是來了。
大同之事皇帝陛下不能說,可終究有太多事可以找他寧遠的麻煩。
就如賑災北直隸。
若賑災順利,那可能就是草草犒勞。
可一旦出了問題,他寧遠就麻煩了。
“回陛下,臣奉命賑災,而今一切穩步有序,想來,不日便能賑濟所有北直隸災民。”寧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