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尤其是大明的文人,有一個特征。
喜歡打嘴炮。
一言不合就開始與你辯論,扯出各種圣賢經典,不把你辯的啞口無言,誓不罷休。
眼下,便是如此。
這王越,馬上要開啟嘴炮模式了。
寧遠暗自苦笑。
自學問上來說,他當然是辯不過王越的。
莫說是王越,隨便拿出來一個大員,他怕也辯不過。
畢竟,每一個在朝為官者,皆是熟讀四書五經,各種經典,信手拈來。
換而言之,儒學,是滿朝文人吃飯的家伙,寒窗苦讀十余載,其水平,比之后世的市狀元還稀奇。
而對于儒學,他寧遠……也就是半吊水。
所以無論如何,學問上,他定是辯不過王越的。
于是,他直接開口:“王公,學問上,我這個一介武夫,自是不敢與您辯駁的……”
頓了頓,他又道:“但對于治世經民,咱或許……還有些學問。”
揚長避短。
儒家學問上,避退。
但對于治世,嗯……也就還行吧!
王越略有深意的看了寧遠一眼,一些本欲激辯的言語,倒是止住了。
這小子,話外有話啊!
簡而言之,莫說學問,單說治世,滿朝儒家子弟,皆不行!
相當的自信!
王越深深的吸了口氣,嚴肅道:“駙馬大人,您既沒學問,又怎會傳授弟子呢?。”
“就說這新學吧,聽聞那王守仁在南贛汀漳一帶,大肆宣揚,大有替代儒學的意思。”
“駙馬大人,敢問,你可是想改朝換代啊?”
這話便有些可怕了。
寧遠微微皺眉。
這是在說他要謀反啊!
儒學乃是治理朝政的根基,取代儒學,與謀反又有何異?
頓了頓,寧遠搖頭:“王公,那王守仁,亦是儒家子弟啊,所謂新學,豈又不是儒學?”
王越深深的看了寧遠一眼,卻是笑了。
這小子,倒是聰明。
他本欲與寧遠辯論新學與傳統儒學的,結果,這小子卻避而不談,含糊其辭,巧妙的將問題給轉移了。
想了想,他認真起來道:“那王守仁奉命剿匪,整日卻游山玩水,四處講學,不務正業。”
“而楊一清楊公,快馬加鞭,閃電出擊,迅速將安化王平叛。”
“二者相較,孰高孰劣,一眼便清!”
“寧大人,你之弟子,不中用啊!”
嗯……果然開始噴了。
寧遠笑了笑,輕點頭道:“王公,您說的對。”
王越:“……”
頗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三番兩次質疑寧遠,可這小子竟是半點不在意的樣子。
你這樣……教人怎樣質辯下去?
王越有些不悅:“有匪不剿,養寇為重,繁昌侯,你,居心不良!!!”
寧遠:“您說的對。”
王越:“……”
氣啊!
恨不得拍桌子。
可身為文人,尤其是當朝大員,他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寧遠見狀,有些詫異的樣子:“王公,您繼續啊,請繼續噴,口下不要留情。”
王越:“……”
氣的直瞪眼。
以前,與其他文人辯駁,大多時候都是兩個人吵的臉紅脖子粗,到最后,大抵也分不出個輸贏。
但是,吵架的時候是爽的!
可此一刻……你的諸多言語、諸多觀點,完全沒用!
這混賬小子壓根不聽啊!
眼看著仍舊冒出油氣的一盤螞蚱,王越拳頭緊握,這是之前十分喜愛的食物,可此刻……半點胃口沒有。
這時,卻聽寧遠悠悠開口道:“王公,南贛汀漳匪患已有多年,而今人數更是達到了數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