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聊鬼佬。
鬼佬指的是金發碧眼的洋人,這個時代主要指的是濠鏡澳的葡夷。
過去這些人直接從事搶劫,海上搶,上岸也搶。
五十年前,兩次被明朝海軍海軍打敗后,加上廣州府開市,現在已經收斂許多,但依然是一個禍害。
聽到鬼佬兩個字,湯禾特別有感觸,一副咬牙切齒模樣,因為他父親湯臣曾經被葡夷用燧發槍擊傷。
這是五年前的事,直到現在,每每陰天,湯臣的舊傷都會誘發風濕痛。
“新哥兒。”湯禾輕聲聊天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做些什么?”
張新明白湯禾指的是賺錢。
廣州府及周邊有句俗語,‘粵俗羞貧而輕死,故其富者以通番為業;貧者即劫掠為事。’
意思是:重富貴,輕生死;富人與夷人做生意,窮人以走私或搶劫為事業。
這句話一直深深刻在沿海老百姓的骨子里,那怕是后世,全世界遍地華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福廣漸人。
不過,這反而提醒張新,做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知曉未來的人,加上還有金手指榜身,除了賺錢,是不是應該承擔更多責任?
比如,趕走濠鏡澳的葡夷,阻止二十七年后被遞頭命運,打擊倭寇,經略大海...等等。
又在飯店小坐片刻,兩人起身離開。
湯禾一直在觀察張新,回程路上,見他頻頻走神,提醒道,“我有賺錢的好辦法,只要膽子夠大,可以源源不斷賺到白銀。”
“什么?”張新問。
“廣州每年一月、六月對外商開市,但這并不能滿足實際需要,其它時間也有商品上岸,這屬于走私,沒有向官府交稅。”
張新輕輕點頭,繼承這具身記憶知道其中原由。
廣州府雖然開市,但官府對于外夷管理極其嚴格,比如一年中只有兩個月上岸交易時間。
又比如在只能在城外交易,下午四點前得離開土地,上船過夜。
但生意需求還在,許多人為追求財富,便在濠鏡澳和廣州府之間來回走私商品。
香山縣便是濠鏡澳和廣州府之間的重要中轉戰。
湯禾又道,“五年前我爹在巡邏時被葡夷射傷,這說明獅子山是走私通道之一,如果我們可以收一點過路費,便可以輕松變的富有。”
獅子山就是張四九屯田的地方,村子駐扎在山腳下。
張新停下步子,眼睛看著湯禾,穿越之前他是一名業務熟練的酒廠業務員。
這是一個內眷極為嚴重的行業,不僅要與其它酒廠竟爭,還要與同事竟爭。
短短幾年從業時間,讓他迅速從一個人生小白,成長為人老成精的‘精’,對于人心和人性十分看透。
之前湯禾所做所為都屬于玩伴角色,偶爾有一點點拍馬屁。
這是能理解的正常行為,畢竟湯禾的父親湯臣,是張四九馭下的一名總旗。
但這次不一樣,張禾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慫勇’。
廣州開市已經五十多年,走私歷史更是長達三個世紀,這其中的利益鏈條早已經穩固,外人難以插手。
比如自己老爹,與其說他是潔身自好,不如說是謹小慎微。
又比如湯禾之前說過,他爹也只是敲詐一些沒有背景的大戶和商人,從來不敢動走私鏈上的事情。
如此分析,湯禾要么是天真的少年,什么都不懂。
要么是心機深沉的雞賊,讓自己得罪惹不起的人,然后導致張四九被拿掉。
心里想法一閃而過,張新伸手拍拍湯禾肩膀,“這是個好主意,我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呃?”湯禾語塞,解釋道:“張百戶肯定不會同意,不如作罷。”
事情已經很明顯,湯禾果真在給自己下套。
張新心里嘆息一聲,本以為湯禾是發小,可以放心相處,沒想到人心不古。
到家太陽已經下山,晚飯后張新躺在床上思考。
湯禾的父親湯臣是個問題,自己的便宜老爹早晚有一天會栽跟頭。
不比后世,栽個跟頭當教訓。
這個年代栽跟頭,只能重新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