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遍了公寓的每個角落,希望能找到紫苑留下的衣物或者用過的東西,以此來分析她在這里都干了些什么事情,有可能去了哪里。
可惜紫苑收拾得非常干凈,就連垃圾桶都是干干凈凈的,一張廢紙都沒有留下。
屋內殘留著紫苑的特殊香氣,那是有別于明珠的體香,路鳴自小閉上眼睛就能由此分辨出來,走過來的人,是紫苑還是明珠。
路鳴忽然有種感覺,屋子里還殘存著紫苑的恐懼和哀傷。
這是一種奇怪的直覺,他說不清原因,但不會錯,的確就是恐懼和哀傷。
他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陷入冥想之中,希望得到神靈的啟迪。可是一切都是空白,腦子里沒有任何信息輸入,紫苑的形象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從床下找出一壇老酒,那是初到上海時從湖州老家里帶來的。
老酒是自己家釀制的二十年陳釀,只有家人或者親友才有資格享用,跟外面市面上買的老酒味道完全不同。
路鳴不怎么喝家鄉的老酒,主要是嫌麻煩,不如洋酒來得方便灑脫。所以這壇酒一直就擱在床下沒動過。
老酒不是倒出來就能喝的,先得在火上煮開,然后加點青梅、再加點冰糖,這樣才是老酒的正確喝法,還有人喜歡在酒里打一個雞蛋煮開,這就是比較別致的喝法了。
孔乙己的一碗老酒、一碟茴香豆的喝法,雖然簡陋了些,其實是老派酒客最喜歡的方式,一碗熱熱的老酒,再加上一碟茴香豆或者煮蠶豆,就能消磨一個下午,然后在醉醺醺的狀態里享受渾身輕松、神思飄渺的感覺。
這一壇老酒并不多,只有五斤酒。在湖州老家,有條件的家庭每年都會釀制一批老酒,窖藏起來,其實就是埋在地里,等到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再挖出來喝,所謂爺爺釀酒孫子喝,這是南方許多地方的傳統。
市面上的老酒,雖然都號稱多少年多少年的陳釀,其實不過是一點老酒摻兌大量新酒,也能喝出一點老酒的味道,卻非常稀薄,跟純粹的老酒沒法比。
老酒雖然不如洋酒價格高昂,但味道比洋酒地道得多,對于上海的老人來說,老酒勝過洋酒。路鳴從床下搬出老酒,提著壇子去找公寓管理員。
管理員見到這壇老酒,簡直比見到媳婦還高興,老酒的美,不愛酒的人感受不到,那滋味簡直如登天堂。
“路少爺,您這也太客氣了。”管理員說著就接過酒壇,轉身找了幾根柴火,點燃了開始煮酒。
一會兒工夫酒煮開了,管理員倒了兩碗酒,放了一碗在路鳴面前,自己端起了一碗。酒里只放了干青梅,白糖卻沒有,像白糖、冰糖這樣的貴重物品普通家庭一般用不起。
路鳴沒有喝,隨便問著紫苑入住公寓的情況,哪天來的,哪天走的,這段時間她是一個人獨居,還是有什么人來訪,她的情緒如何,有沒有什么意外的事情發生等等。
“路少爺,您跟未婚妻是不是鬧別扭了,你干嘛把她一個人丟這兒啊。”管理員有些糊涂了。
他聽路鳴問這么多,還以為路鳴在懷疑未婚妻外面有人,這就更奇怪了,如果一個女孩子外面有人,怎么會躲到未婚夫的公寓里來呢?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這一陣太忙了,一直就沒顧得上她,你知道,上海雖然是花花世界,掙錢也不容易嘛。我在外面忙,她見不著我,所以就找門來了,應該是這樣。我忙完了,又去找她,卻不知道她在我這里住了一段時間,真是陰差陽錯。”路鳴將錯就錯,沒有糾正管理員,含混著說道。
管理員咂了口老酒開口道:“路少爺,這我就要說你兩句了,未婚妻將來就是你老婆啊,你可不能對人家不管不問,這夫妻日子長著呢,馬虎不得啊。”
“是是,你說得對,她有點小孩子脾氣,在這里沒惹什么事吧,我有點擔心呢。”路鳴裝出一副悔過的樣子。
“哦,您未婚妻住在這里的時候,出來進去的都用紗巾蒙著臉,好像怕什么人認出來似的,我悄悄問過她是不是有什么麻煩,她說沒事,就是怕跟別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