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順勢鉆到他懷里,路鳴只好有些僵硬地抱著她。
其實兩人在這之前最親密的舉止也不過是抱抱,從來都沒有親過,更不要說躺在一張床上了。
袁明珠雖然如愿被路鳴抱著,但也害怕他有進一步的動作,不過想到大不了回家成親,也就放開膽子了。
第一次抱著女人躺在床上,雖然是自己的未婚妻,路鳴卻也緊張得毫無睡意,更不敢亂動。不知不覺間,袁明珠有些發僵的身體柔軟起來,呼吸也變得平穩了,路鳴低頭一看,她已經睡著了。
袁明珠要的就是這個儀式感,得到了之后也就放松了,她今晚的酒也沒少喝,醉意加睡意,很快就睡著了。
路鳴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輕手輕腳走到沙發那里,躺了下來。
世界是如此的安靜而美好,路鳴的心里卻雜草叢生,百獸鳴叫。
他現在反而有點羨慕安恭根了。對于安恭根和他的伙伴們來說,這個世界的色彩是簡單而分明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關鍵是目標明確,他們所有人只想一件事:趕走日本人,實現民族解放。
他們所有人的身體和思想只朝著一個方向前進,只有前進,絕不后退,直到自己告別這個世界。
而他現在呢,卻是猶豫不決的,他愛著袁明珠,也同情杜鵑,希望能給杜鵑勇氣獨自面對生活,其他的什么也給不了。
他對燕小徽并不反感,卻時常萌生利用她的念頭。
自己的爹娘和燕鴻道究竟是什么關系,他和袁明珠的娃娃親,是不是家里刻意避開燕家的做法?
盛慕儀失蹤快半年了,至今下落不明,盛有德的姿態又讓人疑竇叢生。
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混飩不清,仿佛走進了迷宮,不僅找不到前面的出口,就連入口也忘了在哪里。
如果一定要找到方向,那就必須死死咬住日本人。從盛慕儀失蹤開始,日本人的影子無處不在,陰魂不散。
本莊繁親自到上海來,使得事情一下子清晰了許多,日本人勢力在東北,眼睛卻瞄著整個中國,虎狼之心急不可待。
他想到了弗蘭克老師,那灰色的眼珠里藏著的智慧,真夠他學一輩子的。
好吧,也該給老師寫第二份報告了,主題是現成的:本莊繁到上海約見鄭孝胥,和盛家產業繼承人盛棣發生了爭吵。
安恭根呢,還是不提為好,就讓他們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吧,能幫則幫,沒必要讓他們攪進中國的事情里來。
神思越飄越遠,路鳴在現實和夢境的交匯之間,看到自己在孤獨前行,頭頂一片灰暗,不知為何,腳下卻有一道光亮。
盛棣回到家后就被盛有德叫去了書房,也就是說,盛有德一直在等著他呢。
盛棣不免心驚膽戰,前幾天他違背叔叔的意愿去參加了本莊繁的歡迎宴會,叔叔很是惱火,大罵了他一頓,這幾天也一直不給他好臉色。
“你又做什么去了?”盛有德臉色陰沉地問道。
“我是找路鳴兄弟去了,剛才和他一起喝酒了,還有明珠丫頭。”盛棣小心翼翼道。
“哦,你不要總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記住以后沒有我的允許,決不能再跟日本人來往,不管他們給出多大的價碼。跟他們做生意,那就是與虎謀皮。”盛有德嚴厲說道。
“叔叔,咱們只是想要做生意賺錢,跟日本人做生意跟那些英美法的商人有什么區別?”盛棣真不明白這個。
“英美法的商人只想著賺錢,他們的政府想在中國得到的租界也都得到了,不會再有什么狼子野心,可是日本人不同,他們不但是想要賺咱們的錢,還想得到咱們的土地。你沒看到朝鮮嗎?你看到了朝鮮就知道日本人想要對中國做什么了。”盛有德厲聲道。
“叔叔,我知道了。”盛棣有些戰戰兢兢道。
盛有德一直很寵著他,很少有如此聲色俱厲的時候,這說明盛有德是真的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