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盛有德、燕鴻道和路云帆,從湖州到上海闖天下,最先就是在張氏家族的絲綢行里當學徒,后來慢慢發展起來,分別開了自己的買賣。
張靜江到上海后對這三位浙江小老鄉極為賞識,著意培養,大力扶持。因為投身革命,公務繁忙,張靜江逐漸退出了商界,把絲綢生意的渠道留給了他們三人。三人也不負靜老期望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成了上海灘商界風云人物。
這三人當中,路云帆最富有才情,能歌善舞,長得也最帥;盛有德目光長遠,運籌帷幄,經商的魄力和能力拔得頭籌;燕鴻道腦子活絡,擅長處理人際關系,是個長袖善舞的經營人才。
這三人若是聯手,在上海灘基本就無敵了,但往往事與愿違,三個人不是越走越近,而是越走越遠了。
盛家能有今天的上海灘首富地位,跟張靜江當時選中盛有德做產業接班人有直接關系。
但張靜江始終不讓盛有德接觸政治,在他看來,民國政府在上海缺的不是官僚,而是像盛有德這樣有經驗有眼光的商貿大亨。
“現在汪兆銘和中正老弟兩個人容不下共–產–黨人,在全國搞了個四一二大屠殺,逼得共–產–黨人不得不搞武裝暴動來求生存。這么一搞,可就給日本人有空鉆了。”
“同室操戈,這是最讓人心痛的,我就是弄不明白,汪蔣兩位先生為何非得這么做不可。”盛有德沉吟道。
“不管他怎么想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這是中山先生的遺囑,作為中山先生的接班人,無論是汪兆銘還是中正老弟,都應該堅決遵守并奉行,可是他們背叛了中山先生的遺囑,反其道而行之。”張靜江說著,有些激動起來。
“靜老,您慢慢說,不要動氣,聽說就因為這個,蔣先生把您的職務罷免了,把您投置閑散,也太霸道了吧。”盛有德憤憤道。
“我樂得無官一身輕,這才有閑暇出來走走,看看以前的老朋友,要不我怎么可能到你這里小住幾天啊。”張靜江笑呵呵道。
“靜老,民國政府在上海的官員說前幾天的爆炸事件,有可能是共–產–黨人干的?”盛有德問道。
“不管是誰干的,說明日本人在中國不受歡迎。”張靜江一語道破。
“靜老,你看日本人會不會對中國有更大的圖謀?”盛有德焦慮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中日必有一戰,但時間拖得越久對中國越有利。自民國建立以來戰火頻仍,剛剛得以休養生息,百廢待興,國力太薄弱了,只有實業方能興國啊。”張靜江平靜道。
盛有德點點頭,為張靜江續了一杯酒。
“對付日本人,需要強大的財力,打仗其實就是比經濟實力啊。”張靜江補充道。
“那我下一步怎么處理和日本人的關系呢?他們現在咄咄逼人,本莊繁就差上門警告我了。”盛有德憤然道。
“有德,這就是我今天到府上的主要目的,以后恐怕得委屈你了,革命事業要繼續下去,給民國政府籌款的大事我也只能交給你了。你要學會跟日本人周旋,不要意氣用事。”張靜江道。
“我明白了,跟日本人委蛇與虛,耍一耍兩面派,為了國家利益,我委屈一點也算不了什么。”盛有德道。
“對了,聽說路鳴這孩子跟美國高層有聯系?你將來想要在危急時刻把盛家產業交給他,是不是也存了利用美國人的心思?”張靜江笑著說道。
“他的老師弗蘭克先生是赫伯特?胡佛總統的密友兼顧問,不過我看重的不完全是這個關系,而是這孩子身上有一種大氣,一種可以付以重任的品質,不要說慕儀現在不在了,哪怕是慕儀還在,我也會這樣做,盛棣這孩子目力不夠,只看眼前利益,我不敢把這副擔子交給他。”
“慕儀的事你不用太傷心,她為何突然不見了,這個謎團早晚有一天會解開的。以我的判斷,這孩子現在活得挺好,沒問題。”張靜江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盛有德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張靜江這話是安慰他呢,還是在給他某種暗示。
靜老既然不明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不管怎么說,這是個好兆頭。
盛有德盡量抑制著心頭的激動,目光里帶著喜悅,望著張靜江道:“靜老,時間不早了,我送你上樓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