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鳴走后,盛有德卻陷入沉默中,好半天,他忽然發出一陣苦笑。
他當然知道這批軍火的來歷和最終要流去的方向,不過他還是禁不住路鳴的哀求,并且動用了自己的人脈,讓這批貨物放行。
中央軍的軍費差不多有一半是經過上海金融渠道融資而來,盛有德是這筆錢的籌措者。
國民政府言之鑿鑿,武器裝備的主要目的是用來抵御外來侵略,日本已經磨刀擦槍,我們必須時刻準備。
事實上,中央軍正和紅軍處于激戰狀態,武器裝備用在何處可想而知。
可是,盛有德剛剛為紅軍送去了整整一貨船的武器彈藥,雖然是路鳴來求情,但他奇怪自己,為什么絲毫沒有產生抗拒心理。
自己這都干的是什么事啊。
他不由嘆息一聲,吟道:“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太急啊!”
他知道這批軍火的去向,文白難道會不知道嗎?當然也知道,相互之間心照不宣罷了。
文白將軍這樣的人物,毫無二話地去辦文件放行,這說明自己并不孤單,還是有惺惺相惜的同伴。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不覺舒緩了一些。
路鳴回到萬國公寓,對寧馨兒和明珠說了這一天的成果,兩個姑娘都高興得哭了起來,沒想到路鳴真的能找到辦法,化解這么大的一場危機。
“路鳴謝謝你啊。”袁明珠說道。
“謝我干嘛,都是一家人。”路鳴笑道。
“路鳴,我就不說謝了,我沒資格說這個謝字。”寧馨兒說道。
路鳴點點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有些事是不能說感謝的,說感謝反而是一種褻瀆。不過他沒認為有這么嚴重,能為漕幫做些事他也是很高興的,尤其是涉及到了漕幫兄弟幾千條人命。
哪怕不是因為自己欠漕幫的人情,就算是為了幾千條人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這件事情。
這幾天寧馨兒沒有出公寓的大門,袁明珠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路鳴每次出來進去都會仔細觀察公寓周圍的情況,并沒有發現形跡可疑的蹤影,估計海關緝私隊沒想捉拿寧馨兒,主要的力量都放在緝拿寧澤濤身上了。
盡管如此,路鳴也不敢冒險,還是囑咐寧馨兒不要外出,等手續辦妥了再露面。
路鳴照舊天天給兩人在外面訂酒菜,然后讓人送到里面來。
萬國公寓雖然不是某個國家的租界,但可以視為許多國家聯合的租界,無論海關緝私隊還是警察局,都不能擅自進入抓人。
他們想要進入公寓執法,先要取得公寓管理層一致的同意才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路鳴就接到了盛有德的電話,讓他去上海警備司令部大門前接收文件。
“這么快?太好了!”路鳴簡直不敢相信。
“嗯,文白先生派人坐車連夜送過來的,不過我還是要囑咐你一句,要站在岸上,小心鞋襪的干燥,絕對不要被人拉下水。”盛有德再次囑咐道。
“好的,您放心。”路鳴說完,急匆匆趕緊下樓。
他開車一路狂奔去了上海警備司令部,在大樓外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待在那里,竟然是黃炎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