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娘是明白人,現在不是老年代了,你們年輕人都時興新禮節,不用講這些老規矩了。”寧戚氏是個開明的女人,坐在漕幫的主位上,對這個世界的變化當然是心知肚明。
這套禮節下來,路鳴也算是完成了登堂拜母的過程,寧澤濤請他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坐。
路鳴沒有坐,他即便不知道漕幫的規矩,也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就連寧澤濤都沒有座位,他哪里肯坐呢。
寧戚氏看出路鳴待在大堂里不習慣,有些拘束,便笑著道:“你們不是還有事情要談嗎?那就忙你們的去吧,路鳴,從今往后你不但是漕幫的貴婿,而且是漕幫的自家人,漕幫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你有事沒事都可以來,什么事都可以說,不用客氣。”
路鳴拱手向上道:“多謝干娘。”
他也知道,雖然漕幫幫主是寧澤濤,其實真正掌權的還是他母親寧戚氏,這次請他過來就是完成一個儀式,讓路鳴成為自家人。
寧戚氏口中的貴婿和自家人,難道有什么區別嗎?按理說女婿就是自家人,在平常百姓家里,的確是這樣,但在幫會就不一樣了。
幫會里的“自家人”是個非常特殊的頭銜,如果在朝廷,就相當于皇上頒發的免死金牌。
“自家人”不一定和幫主有血緣關系,也不一定是幫主的姻親,不一定非要入幫,卻能享受在幫的一切權利和待遇。
路鳴若不是因為挽救漕幫有功,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漕幫的自家人。
這是祖宗立下的規矩,成為自家人,必須得到漕幫大小頭目的一致同意,還得經過一套復雜的儀式。
祭拜祖先、焚燒帶有名字的香紙……如果焚燒出來的煙散了,那就是祖宗不同意,焚燒出來的青煙必須形成一條柱狀,才說明漕幫的歷代幫主都認了可此人。
“自家人”在漕幫中的地位是崇高而又超然的,只要他有需要,漕幫上下必將全力以赴,哪怕幫會破滅也在所不惜。
這種農耕時代形成的集體意識,后來演變上升成為殺身成仁的階級意識,那是后話。
路鳴還不知道自己經過的重重考驗,對所謂的自家人也并不在意,哪怕他知道了自家人的崇高地位,也不會在乎。
如果不是明珠的緣故,他這輩子估計不會和漕幫有太多來往,更不用說舍命相陪了。
這也不是路鳴自命不凡,他不是混社會的人,不會在外面招災惹禍,漕幫對他的加持,基本上沒什么意義。
如果真的遇到麻煩,自己解決不了,還有盛有德啊,盛家的勢力遠大于漕幫。換句話說,盛有德解決不了的事,漕幫也一樣沒轍。
跟青紅幫有所不同的是,漕幫的構成比較簡單,主要由運河兩岸的船夫、船運工人和碼頭搬運工人組成,這個幫派有點類似于船運工會組織,當然也有幫會的性質。
漕幫的人大多數來自社會底層,后來被稱為受壓迫的工人階級,他們的底色比較單純,為人非常淳樸,但是誰要是惹怒了漕幫,絕對比得罪了青紅幫更麻煩。
相對于漕幫來說,青紅幫就是魚龍混雜了,從社會上層到下層、底層各色人等都有,更多的是地痞無賴街霸這些角色。
青紅幫的社會聲譽極差,因為黃-賭-毒都是他們的生財之道,說白了,只認錢不認人。
當然,青紅幫的大頭目也是講江湖道義的,有恩謝恩,有仇必報。
盡管坊間流傳的關于黃金榮、杜月笙的各種故事版本,很多是不良文人虛構,但也有一部分,確有其事。
漕幫的規矩是絕對不插手黃-賭-毒,不是他們懼怕青紅幫,而是不愿意也不允許做傷天害理的事。
他們寧愿冒風險走私各種貨物,小到一包洋火,大到軍火,只要能弄到的,統統在走私貨物的明細里能夠找到。
近些年漕幫主要走私汽車、手槍、藥材等貴重物品,雖然風險大了些,但利潤豐厚,畢竟漕幫上下有幾萬人等著吃飯呢。
市面上物價不斷上漲,漕幫如果光是靠船運和碼頭上的那點營生,根本養不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