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儀回到上海后,整日忙于生意,一個人靜下來時,卻耿耿于懷一件事:跟郭嵩濤失去了聯系。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聯系,曾經寫了幾封信寄到香港匯文書店,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回音。
她心里有些發慌,不知道郭嵩濤和宋真陽兩人是不是出事了。
香港的局勢更為復雜,在那里從事地下組織工作,可謂高空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捕或者被殺。
盛慕儀因此對他們非常欽佩,真正的革命者就是他們那樣的人,早已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國家和民族。
她一有閑空就去逛上海的書店,尤其是有匯文或者文匯這樣字樣的書店,期望有一天能在某個拐角,突然再次巧遇郭嵩濤或者宋真陽。
大半年下來,她幾乎把上海的所有大小書店跑遍了,甚至連報攤都沒放過,卻沒有見到郭嵩濤和宋真陽的人影,連個相似的人也沒見著。
盛慕儀暗自嘲笑自己,快成藏書達人了。
由于逛書店過于頻繁,也不好意思只看不買,于是就買吧,弄得有幾家書店,還真以為她是個“我為書狂”的學者了。
令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其實郭嵩濤在她回到上海的第三天,也接到命令回到了上海,準備重建中共地下黨上海聯絡站。
他需要重新發展新的成員,第一個想要發展的成員自然就是盛慕儀。
可是總部給他的命令卻是以靜制動、持續觀察,在沒有接到進一步指示前,不得把盛慕儀吸收進組織,也不得擅自跟她接觸。
郭嵩濤不明白這個命令究竟意味著什么,是對盛慕儀仍有疑慮?還是擔心她的身份過于招搖?
他只能不折不扣執行總部的命令,繼續冷卻處理和盛慕儀的關系。
給郭嵩濤傳遞命令的人,正是住在萬國公寓的董先生,不過他并不知道命令的內容。
董先生的任務是將一份密電放到一個指定的地方,誰去取就不用他管了。
郭嵩濤取回電文后,用密碼解開,才知道這是總部下達的命令。
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曾經因為叛徒出賣,差一點被一網打盡,這個教訓是慘痛的。
現在各個分支站點都采用死投的方法,盡量減少人員之間的接觸,杜絕分支站點人員往來。
這就像一棵大樹的所有枝條一樣,其中一根枝條被鋸斷,不會影響其他枝條正常生長。
董先生在萬國公寓建立的不是情報站,而是一部電臺,只有特別的命令或者絕密的情報才由他接收或者發報,不是緊急的情報依然由另外的渠道傳回總部,這也是為了減少董先生的發報量,以免頻繁發報信號被當局捕獲。
董先生除了收發電報外,一直在觀察和考察路鳴,這也是他接到的命令,對路鳴持續觀察、考察,但在沒有指示時,不得做進一步的動作。
路鳴不知道他在觀察整個上海時,卻被暗中的一雙眼睛觀察著,考察著。
他經常在走廊看到董先生,兩人也就是簡單招呼一聲就分開了。路鳴每天應酬新聞界的各種聚會,儼然成了一個專業人士。
董先生似乎總是一個人,深居簡出,基本上看不到有朋友來訪。這些細節沒能逃過路鳴的視野。
不過路鳴不關心這些,知道董先生的身份后,他也是刻意跟董先生保持距離,不想自找麻煩。
安德烈和彼得時常來招呼路鳴,他們之間保持著密切接觸,路鳴甚至開始學習俄文了。
這也是從事了新職業之后,在路鳴身上發生的最重要的變化。
路鳴沒有對安德烈和彼得公開董先生的身份來歷,雖然他知道他們屬于同一類人。
但他們之間顯然存在一定的差別,具體什么地方不一樣,路鳴一下子也想不明白。
路鳴在和謙田做了幾次假模假樣的談判后,確定放回小澤不會導致謙田受到牽連,終于羞羞答答把這幾個人放了。
小澤征四郎回到滿鐵大廈后,留了一封遺書給弟弟小澤征五郎,然后就剖腹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