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意的思想里,不是自己的同志,那就是自己的敵人,她不相信不同陣營里會有自己的朋友和盟友。
孫夫人是怎么回事,黃埔軍校副校長李濟深先生又是怎么回事,安意并不了解,也不愿意去問董先生。
她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幫助和熱心,如果有人這樣做,而且是長期這樣做,那就說明這個人有非常大的圖謀,是在釣大魚。
這就是她對路鳴的分析和判斷,非常簡單,也很直接。
“你怎么不說話啊,啞巴了嗎?還是我說得對,是吧?”安意得意道。
董先生一臉的迷茫和痛苦,默默燒了壺水,開始沖泡咖啡,他的動作看上去跟機器人差不多,生硬得很。
安意坐在桌子前,看著董先生喝著濃香的咖啡、吸著帶有金邊的三五牌香煙的樣子,心里不由一陣絞痛。
在她看來,董先生經不住誘惑,已經徹底被路鳴腐蝕,變成了一個墮落分子,貪圖物質享受,革命意志薄弱,這可是極其危險的信號啊。
在上海、武漢、廣州這樣的繁華大都市做地下工作,最大的敵人往往不是國民黨特務,而是能不能抵御住大都市的繁華和物質享受。
如果被大都市的繁華迷花了眼,貪圖享受或者抵御不住女人的誘惑,那就意味著腐化墮落了,隨時有可能會叛變投敵。
地下黨在這方面的教訓是深刻而慘痛的,這也是安意再三反對董先生和路鳴來往的原因。
大叛徒顧順章是最生動的反面教材,他就是貪圖物質享受和女色,在漢口變著法子弄錢,結果暴露了自己,被敵人抓獲,馬上就叛變投敵了。
顧順章掌握著地下黨的高度機密,他的叛變,幾乎毀掉了整個中央特科,包括武漢和上海、廣州的整個地下黨組織。
可以說,他的叛變投敵是中-共地下黨史上最大的污點。
董先生隱蔽在上海,所掌握的機密并不亞于當初的顧順章,他是總部和上海地下黨聯系的秘密通道和樞紐。
如果董先生被敵人拉攏過去,對上海地下黨來說就是滅頂之災,甚至就連總部都要受到波及,許多黨的機密情報都會落到敵人手里。
安意暗暗下定決心,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她會毫不猶豫打死董先生,然后再自殺。
決不能讓敵人從董先生的嘴里得到半句有用的信息。
想到這些,安意的心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路鳴回到自己的房間,馬上拿起電話,他先是給張子揚打電話,要第六分局蕭局長的電話。
“你找他有什么事?”張子揚以為又出了什么岔子。
“我忽然想起點事,找他問一下。”路鳴簡潔說道。
張子揚沒多問,直接給了他第六分局局長辦公室的電話。
路鳴打過去,蕭局長接的電話,一聽是路鳴打來的,感到一絲不妙,聲音里立馬充滿了討好和畏懼。
“路少爺,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們把我表姐抓進去時,是不是給她拍照了?”路鳴問道。
“這個……好像是……拍了吧。”蕭局長吞吞吐吐道。
“別好像,究竟拍沒拍,你要是敢說謊,別怪我不客氣。”路鳴嚴厲道。
“拍了,的確是拍了,路少,您別見怪,我們當初不知道是您的表姐啊。”蕭局長聲音顫抖道。
“拍的底片沖洗了吧?”路鳴繼續問道。
“沖洗了,當天就沖洗出來了。”蕭局長不敢隱瞞。
“沖洗出多少張,不能好像、大概,必須是準確數目。”路鳴盯得很緊,寸步不讓。
“呃,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就問一下。”蕭局長慌著要去查問。
“不用問了,你馬上派人把底片和所有照片都給我送來,地址是萬國公寓208室。如果有人敢私自扣留一張,回頭我找你說話。”路鳴打起了官腔。
“不敢,不敢,我馬上就辦馬上就辦。”
蕭局長立馬出去叫人把底片和所有照片裝到一個牛皮檔案袋里,派了一個穩當人給路鳴送去。
送照片的人走了,蕭局長心里不住哀嘆,自己這可是華蓋當頭啊,怎么攤上這么倒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