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時間已近深冬,在歷時月余的班師行軍過后,李世民所率的東征大軍終于將渡黃河,出了河北境。
去時和回京的路程相差不大,李世民去時極快,但回京時卻慢了許多,這其中也說明了李世民的身子狀況絕不樂觀。
洛陽城外,孟津渡口。
冬風凜烈,寒意徹骨,尋常人在屋外待上片刻都會覺著不舒適,但李恪站在渡口邊,迎著大風已經等候一個多時辰了。
“師父可能頂得住風寒,若是覺著冷了可先往后面的帳中歇著,左右父皇都還未到。”李恪站在碼頭邊,看著朔風下穿著朝服,凍地面色有些發白的岑文本,又看了看對岸還沒有動靜的大船,關切地對岑文本問道。
皇帝御駕親征還京,依理自當百官迎候,而百官迎駕又當著朝服才顯莊重,否則就是失了禮數,于是隨李恪前來侯駕的一眾官員都穿著朝服來此,只是在朝服外另披了朝廷發下的披風擋著些風寒,而岑文本身為中書宰相,百官表率,也自當如此。
岑文本年已近五旬,已然年長了,朝廷發下的披風雖然還算厚實,但在這冬日的河邊大風里就顯得不夠看了,岑文本在此站了一個多時辰,手腳已經凍得有些發僵,李恪故有此言。
岑文本搖了搖頭道:“不可,陛下將至,我等為臣的自當在此迎候,豈能為避一時風寒,而失了君臣禮數。”
岑文本最重為士之道,一個“禮”字他看得極重,李世民不遠數千里御駕親征回京,岑文本更不會有半分的怠慢。
李恪看著岑文本的模樣,雙手已經凍得有些發青了,擔心岑文本的身子,生怕再叫岑文本凍出個好歹來,連忙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親自披到了岑文本的身上,對岑文本道:“師父穿得太薄了些,如何頂得住如此風寒,弟子的這件暖和,師父快穿上吧。”
李恪身上的這件狐裘大氅通身雪白,乃是由十數只雪山白狐的皮毛織成,是前幾個月薛延陀可汗曳莽專程自郁督軍山送給李恪的好東西,應該算是世間罕有的絕品了,自然保暖地很,就算是在漠北都頂地上用的,更何況是在洛陽了。
岑文本是文臣,身形瘦削,而李恪本就高大,這件狐裘大氅又是依著李恪的身形做的,狐裘大氅上身,把岑文本周身過地嚴嚴實實地,片刻間就暖和了起來。
“太子這是作甚,如何使得?”岑文本看著李恪竟當著眾臣的面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給了自己,連忙推辭道。
李恪堅持地把狐裘大氅在岑文本的身上系好,對岑文本笑道:“師父受凍,我這個做弟子的豈能待得住,這是弟子的一片心意,師父受著便是。”
岑文本道:“太子身子金貴,更不能凍著。”
李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弟子正當盛年,早年又在朔北督邊,洛陽的區區風寒不過是春風拂面罷了,凍不著的。”
說著,李恪還把自己的胸膛挺地更直了些,仿佛真的不怕凍一般。
李恪孩童時便在突厥,長成后又在北地督邊數載,習慣了風寒,再加上李恪行伍出身,正當盛年,確是比起尋常人更耐寒些。
在這群臣當中,唯一一個能受李恪衣裳的還真就只有一個岑文本,岑文本是李恪的授業恩師,李恪解衣給岑文本御寒是師道,更是人倫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