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說完,自己慢慢地收起了桌案上的字帖,對李恪道:“為父專程傳你進宮可不止是為了看這幅字帖,為父還另有要事要交給你。”
李恪應道:“父皇但管吩咐。”
李世民道:“再過幾日便是年末歲考之日,到時地方并朝廷各部六品及以上官員的歲考核本都會送到甘露殿來,以往這些核本都是為父并幾位宰相在看,這一次為父就不看了,由你帶著東宮屬臣和宰相們定奪吧。”
李世民之言一出,李恪臉上的訝色絲毫不弱于之前看見蘭亭集序給的反應,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歲末官員核考,這可是一歲中最是緊要的事情,掌握著幾乎所有朝中內外要員的升遷和貶謫,能夠決定官員的仕途,這些東西以往是絕不可假手于旁人的,李世民對此也一向極是重視,哪怕再忙也都親力親為,可這一次卻變了。
李恪忙道:“父皇,此事萬萬不可,歲末官員核考,此乃要政,兒臣不敢染指。”
李世民道:“這有何妨,你又不是從沒接觸過。”
其實以往李恪確實不是沒有參與過官員核考,相反的,李恪對這種核考的內容和流程都很是清楚,但以往李恪也只是參與而已,多是旁聽,甚少主動插手的。但這一次不同,李世民直接就把整個核考的大權都甩給了李恪。
李恪道:“歲考之事不比其他,動輒干系朝堂上下,兒臣以往不曾親手處置過,只怕做地不好,辜負了父皇的信任。”
李世民笑道:“這有何妨,你有朝中宰相和東宮屬臣輔佐,只要肯聽肯問,當無大礙,若是聽取朝中宰相們的意見還是不知如何定奪的話,也還有朕可供你問詢。”
“既如此,兒臣勉力一試吧,兒臣定當謹慎小心,不叫父皇失望。”李恪知道李世民心意已定,也不再推諉,當即應了下來。
李世民看著李恪應下,這才笑道:“你自幼聰明,應當知道為父這么做的意思的,這些事情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了,不必多慮,左右這些事你早晚都要做。”
李世民的身子近段時間來越發地不適,李恪也能猜到李世民這么做的緣由,無非就是覺著自己的身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已經在做由李恪繼位的準備了。
這些東西很敏感,自然不能說,但李恪聽著李世民的話,卻也不免有些戚然,李恪眼中如東岳般高山仰止的人物,現在竟也在準備身后之事了。
李世民對李恪極是寵愛,極盡回護,李恪想著這些事情,鼻頭竟不禁一酸,李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強忍著不叫淚水奪眶而出,對李世民道:“父皇身子不適不過是一時的而已,只要細加調養,定能康復。有父皇在,這些事情兒臣不必去學,兒臣只要跟著父皇后面做事便好。”
李世民也知道李恪是不舍自己,擔心自己,其實對于李恪本身,李世民是絲毫不會擔憂的,諸皇子中,如果還有一個人能承李世民之志,繼往開來,延續盛世的話,那么這個人一定就是他常稱“英果類我”的李恪。
李世民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為父曾聽聞王玄策說起你在漠北之事,當年你在漠北為質時可謂孤立無援,尚且不懼。如今有眾臣輔弼,你便更能勝任,為父老了,總不給一直看護著你們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