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放慢了腳步,輕輕地走到了石桌旁,在兩人之間站定坐下,自顧地看起了雙方對弈。
李恪來的早,這兩人也不比李恪來的早上多少,這棋盤之上統共不過才落了七八字,顯然他們也剛剛坐定不久。
李恪貿然出現在他們兩人身旁,他們竟也絲毫不為所動,雙眼依舊緊緊地注視著棋盤,仿佛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李恪一般,且不論這兩人棋藝如何,單就這份定力,便是極佳。
李恪安靜地看著亭中的兩人,道士執白子,先行,文士執黑子,后行,兩人于棋道顯然頗有浸淫,棋力俱極是沉穩,前二十子倒也難辨高下,但隨著時間緩緩推移,一炷香之后,李恪卻漸漸地看出了些許端倪。
這盤中的棋局,表面上看來,黑白雙方雖看似膠著,雙方均不落下風,實則白子已經漸漸陷入了黑子所設的圈套,局勢難矣。
李恪見大局已定,自己算了算時辰,于是對身后侍立著的瓶兒低聲道:“時候已經不早,阿娘恐已在觀內等候,咱們還是速速回去吧。”
說完,李恪撣了撣衣袍,起身便要離去。
李恪剛剛起身,還沒等李恪走出這個亭子,亭中下棋的道士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開口問道:“此局未完,小公子就此離去不覺可惜嗎?”
李恪與亭中兩人素不相識,沒想到這道士竟會突然這么問,微微一愣,接著回道:“勝負已分,此棋已不必再看。”
這道士顯然沒有看出棋局的玄機,乍聽李恪這么一說,還是一臉的不解。
道士低頭看了眼棋局,問道:“此棋正是焦灼,難定高下,何來勝負已分一說?”
李恪個子雖比同齡人高些,但畢竟還是年幼,在這道士看來仍是孩童,這般小的年紀縱然好棋,棋力也該有限,又能把棋局看得多深?
李恪聽了道士的話,回頭看了眼棋局,指著棋盤的正中道:“方圓之道,玄機在腹,白子圍中已穿,黑子已隱成屠龍之勢,閣下卻還齷齪于邊角,不知變通,爭這一子半子,豈非敗局已定。”
李恪之言一出,原本在一旁安坐的文士一下子睜開了雙眼,眼中透出一絲難言的訝異。
原本他聽聞李恪勝負已分之言,只當他年少妄言,可當他說出了這般話,他便知道,李恪是真的看懂了他的布局。
“公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棋力,可謂天縱之資,卻不知是哪家子弟。”文士模樣的男子聽了李恪的解釋,只當他也是哪戶權貴人家的子弟,不由地起身問道。
這文士就算棋力再強,又哪能猜出李恪的真實身份。
李恪來自后世,又好棋,自己棋力雖是尋常,卻看了不知多少大師間對弈的名局,也算閱歷頗多,哪會看不出文士的布局。
李恪聞言,拱了拱手,謙虛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子不過占了地利,算不得什么棋力,先生才是真正的大國手,小子改日若有機緣再向先生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