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州茅津渡,密密麻麻的船只布滿黃河北岸,噪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到處都是忙著裝運貨物的人影。一天之前,王自用就下令開始了渡河行動,浩浩蕩蕩的南渡黃河計劃拉開了序幕。張大受首先帶著幾千兵馬過了黃河,如張獻忠一樣打下了澠池,隨后王自用麾下各部頭領開始往南岸運送兵馬和物資。
身在茅津渡,心中卻一直掛念著張存孟。九原山那邊戰事嚴峻,他一早就知道的,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王自用不敢冒險派兵去九原山,派出去的兵馬太少,不頂用,派的太多,一旦讓活閻王找到機會,展開決戰,正面擊潰,那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付之東流了么
在這片平原地帶,與活閻王的主力正面決戰,王自用一點信心都沒有,但凡有一絲信心,也不會被逼著南渡黃河。打仗,不是人多就能決定一切的,人數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
一切只能看張存孟自己的,以自己對張存孟的了解,他沖出九原山應該沒什么問題吧不沾泥這個外號,可不是憑空出現的,張存孟鏖戰十余年,與官兵周旋無數次,每當戰事不利,總能逃出生天,正因為如此,才有了不沾泥的稱號,寓意逃跑時,腳不沾泥。
王自用心情沉重的登上了船,并語重心長的對拱衛陜州的鄧演達說道“一定要守住陜州,接應張存孟過河。張兄弟是為我部主力殿后,我們斷不能放棄他們,寒了將士們的心。”
鄧演達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王頭領放心,末將一定守住陜州,等著張頭領到來,一起過河。”
其實鄧演達心里并不想留守陜州的,誰都知道守陜州,意味著有可能跟活閻王正面硬碰硬。要是張存孟所部被全殲,那守陜州幾乎是條死路。但愿張存孟不會全軍覆沒,否則,守陜州的意義就沒有了。
同一時刻,百里之外的九原山依舊惡戰連連。張存孟是過了蟾腰石,可大部分人還是被堵在了北邊,起初還算好,當宣府各路兵馬到達預定位置后,開始收縮包圍圈,那三萬多名農民軍殘兵頓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有的人想拼命,另尋出路,有的人想繼續沖擊蟾腰石。
許春陽面色冷峻的擦了擦臉上的血水,攥緊鋼刀,沿著長蛇小路朝北邊沖去。他算看出來了,官兵全都往蟾腰石方向撲去,這個時候蟾腰石絕對是眾矢之的,再想沖過去,兇多吉少,反倒是九原山北部,進攻的官兵越來越少。往北邊沖,只要闖過去,再躲藏一段時間,必能活下來。
許春陽去過蟾腰石,當時已經快沖過去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太倒霉了,被人絆了一跤,跌個狗吃屎不說,還讓官兵盯上了。一陣排槍打過來,被硬生生逼了回來,本來想繼續沖的,宣府主力卻趕到了。就差那么一點點,就能沖過蟾腰石的。
九原山越往北,廝殺聲越稀疏,漸漸地,許春陽臉上多了幾分喜色,覺得自己終于做對了一件事兒。要是繼續硬著頭皮沖擊蟾腰石,搞不好現在就是一具尸體了。如自己所料,官兵掩殺過去,并沒有回頭打掃戰場的意思,估計北部山區邊沿已經放空了。
“兄弟們,加把勁,只要過了山谷,官兵就難找到咱們了。找個地方休整月余,等活閻王一走,這里依舊是咱們的天地”許春陽大聲吼著,鼓舞著士氣。
被許春陽一鼓動,身后幾百名殘兵也看到了希望,頓時扯著脖子吼了吼,“沖出去,沖出去”
忽然林間腳步聲多了一些,一聲大笑從前方傳來,“哈哈哈你們想往哪沖是不是覺得已經安全了,可以放肆的叫囂了”一名青年提刀走來,身后是數不清的精銳士兵。
看到來人,許春陽雙眼突兀著,大驚失色,“楊青怎么會是你”
“哼哼,許春陽啊許春陽,看來是老天爺讓老子在這里碰上你啊”楊青一臉陰笑,眼中盡是恨意。當初決議北上的兄弟,大多數慘死,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這個許春陽。要不是許春陽包藏禍心,將那些兄弟的底細透露給王自用,結局不會這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