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仲明還是頭一次碰到袁馬,雖然聽說過吃人的事情,可真正看到,依舊覺得有些反胃。在遼東的時候,什么事情沒見過可是像這種在戰場上直接吞人肉的,聞所未聞,便是林子里的野狼,也干不出這種事兒啊。從某方面來說,這支吃人部隊,比韃子還可恨。
忍著惡心,耿仲明加快了后退的腳步,退到第二道防線后,推開面前的人,趴在地上哇哇吐了起來。直到把胃里的酸水吐出來,才算好了一些。
劉國能拍拍耿仲明的肩膀,苦笑道“看來耿兄弟已經見識到袁馬的可怕之處了,當初為了打垮袁馬,督師可沒少吃虧,差點葬送在米脂城下。”
劉國能從來不敢小瞧袁馬,可以不恥其為人,可是這個人聚攏起來的一群野獸,絕對是張大受麾下最能打的兵馬。轉眼間,大量的農民軍已經沖到了第二道防線,好在渡口南岸地形不開闊,農民軍無法將所有兵馬展開,否則,只會壓力更大。可即使如此,劉國能與周定山拱衛的兩個防區依舊岌岌可危,尤其是周定山把守的東北方田坡高地。
田坡高地,其實就是一個土丘,可惜,土丘太狹長,張一川以衛陽、杜文三人合兵一處,從東西兩個方向進攻,搞得周定山首尾難顧。說到底,周定山手底下只有兩千多名火槍兵,這些火槍兵若是組成火槍陣,威力無窮,可是散在田坡高地上,就無法形成火力覆蓋了。
槍聲不斷響起,不斷有農民軍哀嚎著倒下,可是這些槍聲卻無法阻擋農民軍前進的腳步。周定山實在沒法子了,只能下令把所有兵馬集中在東邊,以密集的火力,暫時打退了杜文的進攻。杜文被打退,但是西邊卻被農民軍搶占。
“陳耀峰,你領一半兵馬看住東邊,不管如何,一定給本將扛過兩個時辰,若是把賊兵放過來,本將砍了你的腦袋”周定山無比嚴肅的下著命令,陳耀峰心里一震,頓時覺得壓力無比的大。
張一川和衛陽手底下可還有著近萬戰斗力,自己手底下一千火槍兵,能擋得了倆時辰么可是軍令如山,陳耀峰不敢說不行。
“將軍放心,要是頂不住倆時辰,末將這殘軀就扔這里了”放下狠話,陳耀峰轉身去督戰了。看著對方的背影,周定山心中不忍。他知道這個命令有多殘酷,更知道這個任務有多么的強人所難。可是,他周定山也沒辦法啊,手底下的兵馬就這么多。
田坡高地的爭奪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打了半天,賊兵已經腦袋充血,好多人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東西了。陳耀峰親自督戰,率兵廝殺,可是看著另一邊不斷涌上來的賊兵,他心里嘆了口氣。這次,八成是完蛋了,沒想到他陳某人會死在這地方。
渡口指揮處,傳來鐵墨憤怒的罵聲。田坡高地的戰況非常慘烈,周定山手底下的兵馬折損過半,如果沒有援兵,陷落只是時間問題。奧爾格站在一旁,大聲道“督師,讓末將帶著人上去吧,再不去,周將軍就真的撐不住了。”
鐵墨雙手撐著桌面,一言不發,他眉頭緊鎖,雙肩顫抖,似乎在做著艱難的決定。良久之后,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奧爾格,你的人分出一半,給我去田坡高地。”
“喏”奧爾格站直身子,大聲道。這時王左掛急了,趕緊沖上來攔住了奧爾格,“督師,不行啊,那可是久經戰場的騎兵啊,讓他們去守高地這仗怎么打我們都虧了啊”
“哎,先生,你以為本督師不曉得其中的道理么可有時候打仗不是單純的做買賣,騎兵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現在,他們需要本督師調援兵過去,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那些還在浴血奮戰的兄弟會怎么想為了保住珍貴的騎兵,枉顧那些兄弟的生死”
鐵墨神色沉重,一拳捶在了桌面上,“不,我做不到,奧爾格,去吧扛過兩個時辰后,便撤回來”
隨著鐵墨的命令下達,奧爾格麾下一半騎兵變成了步兵,被推上了田坡高地。之所以做出這個選擇,也是無奈之舉,如果真要動用援兵,只有奧爾格麾下的兵馬最合適。奧爾格本部兵馬有相當一部分是原來的奈曼人,這些奈曼人弓馬嫻熟,上馬是騎兵,下馬提刀近戰也不輸于他人。
將騎兵當步兵用,這絕對是最愚蠢的行為,但凡懂點軍事常識的,都知道這個道理。很早以前,就有人給計算過,一個騎兵,頂至少五個步兵,騎兵的命要比步兵貴重太多了。騎兵訓練與培養,所耗費物資是火槍兵的十幾倍。
火槍兵,訓練起來簡直比以前的步兵還簡單,基本操練加上操作,半年就能有模有樣,但是騎兵不行。正因為明白,所以當奧爾格的兵馬沖上高坡時,前線將士感覺到心里又一股暖流劃過。督師并沒有將他們當吸引火力的炮灰,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真的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