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鶴齡自然面色不悅,卻又沒法說什么。鹽運衙門這些人,又有哪個屁股底下是干凈的更何況他這個鹽運使。凝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他示意自己的親隨把門關,等確認再無外人后,方才嚴肅的說道“諸位,不是本官不說,而是此事著實很復雜啊。你們以為朝廷就不想盡快收回嘉興府么可你們哪里曉得,南京方面根本指揮不動銅陵那邊的兵馬。”
鹽商們面面相覷,顯然是不太信。見此情景,周鶴齡苦笑道“諸位或許不會信,可這是事實。攻下銅陵城的那支兵馬,想必大家也清楚,那是北邊來的邊軍,號稱九邊之首的宣云精銳,尤其是云府騎兵,聽說縱橫北地,鮮有敵手。”
“三省總督鐵墨奉命南下剿匪,可轄制河南、山西、南直隸三省軍務,嚴格來說,他不受南直隸轄制,甚至還有權調動南直隸京營兵馬。南京方面在一個月前就催促宣府兵馬進剿流寇,可他們拖到現在才動手,你們仔細想想”
雖然周鶴齡言辭懇切,但鹽商們也不是好糊弄的。身為南直隸巨商,哪個不是八面玲瓏,消息靈通雖然對官面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一開始的時候,可不是鐵督師不剿匪吧,似乎是南直隸官場排擠鐵督師,想把他堵在南直隸外邊。要不是流寇入南直隸,多了廬州府,恐怕鐵督師也沒法來南直隸呢。
即使如此,南京方面也沒想過讓鐵督師的兵馬摻和進來,依舊想著自己打流寇,結果卻是丟城失地,最后沒轍了,這才想著請鐵督師出手。至于接下來具體是怎么回事兒,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啊,事實真相,未必像周鶴齡說的那般。
蕭振麟沉吟片刻,嘆氣道“周大人,我等相信朝廷總有辦法讓銅陵兵馬聽命行事吧”
“這”周鶴齡撫著下巴,面露苦笑,“實話與大家說了吧,眼下南京方面正想辦法與鐵督師溝通呢,具體結果如何,還得看溝通情況。不過本官可以給大家指一條路,據說,鐵督師有兩房夫人,此時正在暖馨留宿,諸位不如去暖馨走一趟。”
“咦”眾人頓時吃了一驚,倒是蕭振麟神色平淡。別人不知道海蘭珠和常閔月就在南京城,他卻是知道的,此事也是從女兒蕭如雪那里聽來的。就算如此,找這兩個女人,到底能不能管用還是未知數呢。再說了,讓這倆女人幫忙,豈是那么容易的人家可是鐵墨的女人,還能做虧本的買賣
這些當官的真的很會推皮球,本來這些事情就是朝廷該想辦法解決的。卻讓鹽商們去找鐵墨的女人,典型的推卸責任啊。
蕭振麟對此事不感冒,但對徐樂等人來說卻無異于多了一條路,他們當即告辭而去。鹽商們離開鹽運司,成群結伴的來到了秦淮河畔。往日里,這些揮金如土的巨商們來到秦淮河大街,必會流連于楚館之中。不過今天,任憑姑娘們如何招呼,這些人都沒理會,走過有名的楚館,徑直走進了位于中間位置的暖馨。
鹽商們為了打通鹽路,在做著各種努力,而身在廬州府的都御史費揚同樣也在做著最大的努力。自銅陵城被拿下后,費揚還松了口氣,銅陵城都打下來了,下一步應該是進入浙江跟流寇主力正面交鋒了吧。可是,進入銅陵城以后,一連四天,宣府大軍毫無動作,別說入浙江了,便是離開銅陵城的意思都沒有。
要打便打,不打就不打,你打了銅陵城,又繼續按兵不動,到底是幾個意思南京方面壓力很大,修書一封送給費揚。著令費揚無論如何也要說服鐵墨,趕緊出兵浙江。
銅陵城打下來,并不是所有人都高興,至少南京六部,尤其是兵部尚書顧同恩就高興不起來。銅陵城沒打下來,大家還能繼續扯皮,討價還價,銅陵城一攻下來,天下百姓的心氣都沒提起來了。這個時候,南直隸百姓就等著朝廷大軍再加把勁,把流寇趕出浙江呢,現在大軍停在銅陵,又不動彈了,這可如何是好
換成是誰都會發火的,可遭受怒火的不該是南京六部啊。不是南京方面不想打,而是命令不動宣府兵馬和京營兵馬啊,這是事實,可惜百姓們不明白這里邊的貓膩,一有不痛快,自然而然的把黑鍋扣在了南京六部頭。就在前天,南京學子還坐在大街請愿,請求兵部立刻出兵,拯救浙江百姓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