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常閔月語氣怪異,鐵墨干脆沒提張嫣,苦笑道“她倒沒說什么,不過陛下截留五百萬兩白銀,再加上侯尚書沒有阻止群臣施壓,你們沒看出點東西么陛下急著要這么多錢,可不是光用來賑災的,看來,陛下已經意識到廠衛崩壞的后果了,他是想彌補之前犯下的大錯,重建廠衛系統啊。廠衛系統真的要恢復原樣,你覺得陛下還能像現在這樣看重我說不得,到時候廠衛第一個動的就是我鐵某人。”
“咱們的情況,你們比任何人都清楚,說是擁兵自重那是輕的,說重了,咱們就是草頭王,朝廷的命令想聽就聽。但凡有辦法,你覺得陛下能容忍我們這樣的情況存在侯尚書是看透了陛下的心思,所以成基命那些人施壓,他才無動于衷。”
聽完鐵墨的解釋,海蘭珠和常閔月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許多,海蘭珠眉頭深鎖,有些不悅的哼道“怎么說你在前邊替他賣命,他也不該這樣,看來以后我們真要多長幾個心眼才行。不過,沒想到侯世祿那種人會如此護著你。”
在海蘭珠的印象里,侯世祿為人精明干練,辦事活絡,可骨子里是個忠君愛國之人。至少,在皇帝與鐵墨之間選,侯世祿應該選皇帝才對。所以,這次侯世祿的舉動,有些出人意料的。
鐵墨抿嘴一笑,坐起身將海蘭珠和常閔月摟在了懷里,“侯尚書可未必是護著我,他啊,是為了宣化府那群老舊部啊。如今宣府和云府說是兩個轄區,但早已密不可分,我要是被朝廷清算,那些宣府舊部又有幾個能活下來”
“黑云龍、馬芳、李嘉盛、莫仁龍,他們可不僅跟我關系好,也是侯尚書的老舊部。陛下若動我,那必然是謀反大案,事涉謀反,這些人一個人也活不下來。侯尚書也是無奈啊,廠衛崩壞,大錯已經鑄成,想重建談何容易。文武百官是不會任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陛下那些想法實屬太天真,侯尚書看得明白,于是便裝聾作啞,順水推舟。對他來說,維持現狀就挺好的。陛下還有些話語權,咱們的實力一步步增長,慢慢可以制衡文武百官。”
鐵墨是真心尊敬侯世祿的,但有些事情,不是侯世祿能管得了的,甚至他鐵某人也擋不住。當他決定將晉商擰成一股繩,把他們拉到自己的戰車上時,就已經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商人上了戰車,慢慢的就會不滿足,想要更多的話語權。最終,要跟皇帝爭,跟那些東林百官爭,最終的結局便是新的時代到臨。
鐵墨早已想過這些事兒了,而這也是歷史的必然。英國的君主立憲,乃至于美洲獨立戰爭,美利堅的建立,都是從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步步走過來的。
總有一天,會走向對立,將來又該如何面對侯世祿,又該如何面對孫承宗不過,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常閔月依偎在鐵墨懷中,心情有些沉重。她擅長經商,可對朝堂上的事情,終究看不透,今天聽鐵墨說這番話,頓時覺得有些悲涼,在那個諾大的紫禁城里,真正替鐵墨著想的竟然只有那個女人。陛下、侯世祿以及百官都有各自的想法,只有那個女人,一心想著鐵墨。
崇禎四年三月初旬,越來越多的南直隸商賈來到南京城,而暖馨閣成了秦淮河畔最熱鬧的地方,以至于整個秦淮河畔的目光全被吸引了過來。頭一次,達官貴人來秦淮河,不是沖著那無邊風月來的。徐家、蕭家等富商巨賈全都到了,他們一個個神色復雜,面帶擔憂,因為誰也不知道物資的事情會是什么結果。
流寇這次襲擾南直隸,各家損失真的很大,徐家算是好的了,蕭家最慘。南邊的產業被洗劫一空不說,官鹽生意也被斷了,僅僅三個月,蕭家前前后后折進去六百多萬兩白銀。哪怕當年倭寇橫行的時候,蕭家也沒遭受過這么大的損失。當然,這些實情別人不知道,龍椅上的崇禎更不知道。
朝堂上一個個喊窮,可流寇禍亂南直隸,僅僅三個月,蕭家就損失了幾百萬兩,折合大明一年的國庫稅收。崇禎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得立馬氣瘋了。大明朝有的是錢,但就是進不了國庫,進不了皇帝腰包。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只有皇帝朱由檢不太明白。
酉時,天近傍晚,余暉灑落,河水悠悠,波光粼粼中為這古老的長河增添幾分古樸與沉重。暖馨閣變得安靜起來,鐵墨一身藍色錦服,左右海蘭珠和常閔月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