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并不覺得這種倫理慘劇有多好笑,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擱到現代,大約都是社區的片警出面,協調一下就糊弄過去了,盡量讓事主家庭內部消化,別弄得滿城風雨。但是在大明朝,這樣的案子爆出來,在這個人理倫常大過天的時代,那就必須上綱上線了,處理不好就會產生極大地負面影響。
“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地方上自行處理就好了,為何要傳到中樞來,把事情鬧得這么大?”
朱厚照撇了撇嘴,在他的腦海中人人平等是最基本的社會規則,但是卻并不適合于這個時代,古代的倫理道德可是沒有絲毫道理可講的。
“這種事情哪里用得著內閣和皇上來做決定,兒子忤逆,老子通奸,全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好判得很。依我看分明是這李舉人乃謝閣老的得意門生,21歲就考過院試得了舉人的功名,眼看著明年就有可能高中進士入朝為官,前途不可限量,他湖州知府不敢得罪,就把這事兒往上面推諉而已。”
現在的劉瑾還只是朱厚照身邊伺候人的小太監,還不是以后那個權傾朝野自稱“立皇帝”的大宦官,但常年在宮內生活,耳濡目染之下對朝廷的人脈關系還是門清的,所以一眼就點出了其中的關系要害。
謝遷現在是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門生故吏遍天下,李舉人作為謝遷的學生犯了事,湖州知府一個小小的地級市的市長而已,如何敢判,若是做的不對得罪了謝閣老,人家咳嗽一聲就能要他這個知府的小命。
“依我看,這李舉人毆打老父,氣死老母,實乃大逆不道,應革去功名,著湖州知府當街杖斃。李老頭和媳婦通奸,可罰抄沒家產,斬首棄市。至于李舉人的媳婦,讓李家宗族將其浸豬籠,內部處理算了,省得拿出去丟人現眼。”
劉瑾雖然還只是小太監,但是作為皇帝的貼身狗腿,壓根就沒把謝遷這個內閣首輔放在眼里。別說只殺他一個違法的學生了,就是殺他謝遷的兒子都不帶眨眼的,所以劉瑾只是稍作遲疑,就做出了決斷。
“哇!你個王八蛋,這么心狠手辣,把人全家都殺了!那李家媳婦肚子里還有孩子呢!這孩子何等無辜,還未出世就遭此厄運。”聽到這里,朱厚照隨手將手里的冰葡萄往劉瑾臉上砸過去,罵道。
“這孩子還沒出生就克死了老爹和姥爺,來到這世上也是遭罪,能不能成人都兩說,還不如跟老娘一起死了算了。”劉瑾腦袋一晃,張嘴將冰葡萄咬住,嚼了兩下才嬉皮笑臉道:“真甜,謝皇爺賞賜!”
朱厚照閉著眼睛思考了起來,李舉人和他爹犯了這個時代的重罪,如果謝遷有意保他們,這份奏折在內閣就已經處理了,沒必要送到乾清宮這邊來。
朝廷諸公都是愛惜羽毛的人,尤其是謝遷作為內閣首輔是天下官員崇拜的標桿,個人名節大過天,他既不想保這種爆出這么大丑聞的學生,又不想落得生性涼薄對學生見死不救的惡名,所以就只能托皇帝之手來下判決,有了皇帝背書,李舉人是死是活都和他無關了。
不要小瞧任何一封奏折,里面暗含的權力斗爭,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
朱厚照想通了背后的利害關系,便在羅漢床上坐直了身子,從矮幾上拿起毛筆,按照劉瑾說的那樣,在奏章上寫下朱批,將李家父子皆判處了死罪。
唯獨李家媳婦,朱厚照下旨著湖州知府調查其為人,如果是個潘金蓮一樣的浪貨,是其主動勾引公公上床的,那就將其關入牢房,待其產子后判處絞刑,孩子則遠送給良善人家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