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阿森有心了,鄭家有心了,阿森放心出征便是,缺什么,就跟我說,我有的都給,阿森好好殺韃子,為國盡忠就是盡孝了。”老夫人笑呵呵的勸說道。
這時仆人擺開宴席,鄭森與其母田川氏扶著老夫人坐下,一起吃飯,倒也是其樂融融,吃過午飯,鄭森和田川氏才不舍的離開。
下午時分,老夫人坐在花園之中侍弄著花草,顫顫巍巍的邁著小步子,不時差遣身邊的丫鬟去拿水或者鏟子,忽然聽到房間內有動靜,繼而有幾聲鳴禽尖叫,老夫人忙說“去看看,看看阿森送我的那只鸚鵡,可不能出事兒,我還要教它說話呢。”
丫鬟連忙去了,老夫人小心的為盆中的花草培土,忽然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老夫人看清那張臉,認了出來,說道“我見過你,你是阿森身邊的施瑯,施將軍,為何折返回來,是阿森還是鄭夫人有話交代”
施瑯微微搖頭,說道“沈老夫人,朝局不穩,我家大人讓我向您來借一樣東西”
老夫人笑了笑,坐在石墩上,說道“借什么都行,我都答應阿森了,他可是個好孩子。”
施瑯道“非鄭森大人,是我家老爺。”
“鄭芝龍,他要借什么直說便是。”老夫人道。
施瑯嘆息一聲,咬牙道“我家老爺要借的要借的是您老的命啊。”
話音落地,施瑯從懷中取出一濕布,捂住了沈老夫人的口鼻,老夫人一時喘不過氣來,終究氣絕,施瑯讓尸首趴在桌上,捏了捏那張臉,讓表情變的和緩了一些,聽聞有腳步聲傳來,施瑯翻墻躍出院外。
只聽得院子中傳來丫鬟的大叫“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不好。”
小院中亂作一團,叫管家的叫管家,請大夫的請大夫,終于,沈老夫人還是去了。八十有五的老夫人神態安詳的死在了花圃之中,沒有人懷疑是他殺,罪惡在這一刻被掩蓋,然而,這位老夫人的死,必將改變本就脆弱的大明朝局。
消息傳到了廣東肇慶,按照規矩,兩廣總督沈猶龍身為老夫人親子,應該辭官回祖籍,為母丁憂守制二十七個月。沈猶龍哪里知道這是鄭芝龍的詭計,縱然母親亡故,沈猶龍悲痛欲絕,但他知道,國朝局勢敗壞,此時此刻,私情事小,練兵事大,如今兩廣有糧有餉,只需再給他兩年時間,必然有三萬精兵,到時進可御東虜、保福建,退亦可保兩廣無逾。
深思熟慮之后,沈猶龍主動上書隆武天子,請旨奪情。所謂奪情,便是未免丁憂三年影響國家大事,皇帝可以下旨,讓失去至親的臣子不必去職回祖籍,可以素服辦公,不參加吉禮即可,明朝亦有奪情的傳統,萬歷年間,首輔張居正父喪,因在改革關鍵時候,皇帝年幼,未免大權旁落,張居正便被皇帝奪情,繼續主持朝政,崇禎朝的時候,兵部尚書楊嗣昌父喪,也是奪情繼續督師剿賊,沈猶龍也以這兩個例子請求,卻是惹來的大麻煩。
大明明文規定內外大小官員丁憂者,不許保奏奪情起復,沈猶龍上書請求奪情可是犯了法,而提及張居正更是犯了大忌諱,張居正以奪情為名,行攬權之實,由忠臣變成了權臣,當時便是有很多人反對張居正奪情,后來萬歷皇帝反攻倒算,此也是張居正一大罪狀。
沈猶龍請旨在隆武朝廷引起了軒然大波,眾多清流官宦紛紛上書指責沈猶龍不忠不孝的舉動,攻訐其戀棧不去,有謀權自立的嫌疑,如曾櫻等人卻知道兩廣不能亂,請求準了沈猶龍所奏。
朝局驟然不穩起來,清流們紛紛上陣,口誅筆伐,朝中那些泛濫如狗的大學士們也是上下其手,希望沈猶龍丁憂之后,讓出兩廣總督的實權,自己可以接任,鄭芝龍更是從中興風作浪,這個時候,前線再次傳來鬧餉的消息,手中無餉的隆武皇帝陷入兩難之中。
一邊是忠孝不兩全,一邊是百善孝為先。
一邊說沈是國之柱石,一邊說是謀求自立。
一邊是亂兵要餉的威脅,一邊是兩百萬兩白銀的誘惑。
一邊是對沈猶龍和東番過從甚密的懷疑,一邊是謀求建立天子親軍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