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勛此言一出,慍色滿堂,但無人真的斥責出聲,李明勛微笑環視一周,無人與他對視,而是紛紛與周邊的人低聲議論,馬吉翔之流不太理解李明勛的意思,詢問身邊的人,而瞿式耜、洪天擢等都和李明勛打過交道,已然是明白了,只是在商討其可行性。
對于明國官將如此反應,李明勛內心還是有些詫異的,如果放在一年前,在座的官將肯定斥責自己的狼子野心和貪婪無度,但是今天沒有,面對如此苛刻的條件,所有人選擇了討論是否可行,可見,明清戰爭的形勢越不樂觀,明國官將的態度就越發務實,持續的戰爭淘汰掉了明國中那些意志不堅定的人,也淘汰掉了那些不知所以的士大夫們。
李明勛的兩個選擇很簡單,后者自然是以土地作為傭金支付,而前者則是授權合眾在解放區自行其事,說白了,合眾與明軍在對清作戰中都會搶劫,只不過區別是,明軍大部分時候在搶劫百姓,而合眾素來只搶那些叛逆縉紳。
討論許久,瞿式耜問“閣下,如今我朝艱難求生,需要軍民官紳同心御敵,便宜之事,便不要談了。”
烏穆和高鋒相互看看,滿臉詫異,聽這意思,明國以要賣國土而保縉紳了
李明勛倒是感覺瞿式耜頗有決斷,至少從明國一方看來是這樣的,如今永歷朝廷充斥著西南縉紳子弟,出賣他們,就是自殘,更何況,明國計劃的這次對湖廣的軍事行動,目的是通過大規模殲滅清軍的方式來收復領土,本質上還是希望獲得更為廣闊的實際管控區,以達到持久作戰的目的。
顯然,在明朝現有的政治體制中,無論是官僚隊伍存續,還是收取賦稅,縉紳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好,瞿首輔,我們談一下第二個方案。”李明勛微笑說道。
瞿式耜未曾說話,洪天擢道“那貴國希望我國割哪塊國土,閩浙還是江南”
李明勛道“割地以酬,當以實控之地相許,敵戰之地,如何作數”
烏穆哈哈一笑“洪老兒,你可莫要耍心眼,我國要是想要敵占區,自行發兵去取也就是了,何必再向你們索要,難道你還能阻止不成”
洪天擢臉色微變,問道“那湖廣之地,你們又期許何處”
“又是耍弄手段,我國雄踞東海,湖廣深居內陸,海陸還不通達,我們要湖廣何用,還是割沿海之地相酬。”高鋒不耐煩的說道。
“那兩廣之地,你們要州縣幾何”洪天擢知道這事輕易糊弄不過去,只得再退一步,方才說湖廣、閩浙,那都是畫餅充饑,和切身利益無關,因此畫多大的餅根本無所謂,但說道實際控制的土地,洪天擢就錙銖必較了,畢竟給了合眾國一縣,己方餉源地便是少了一縣,那是割肉啊。
李明勛還在斟酌,馬吉翔卻是拍案而起,怒斥瞿式耜和洪天擢“兀那奸賊,安敢在此胡言亂語,我大明一朝,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二祖列宗披荊斬棘,才有尺寸之地,安能讓你們賣地求榮瞿式耜,你勾結外番,割賣國土,實乃我大明一朝的大奸臣,今日之議,是我大明三百載從未有過之事。”
“這才是大明官將才有的態度嘛。”烏穆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這話似乎是稱贊,但大家都知道,這是諷刺。
如今大明朝危在旦夕,只要能養兵作戰,還有什么做不出來呢,割土借兵,雖然會得罵名,但終究是唯一的法子,不然以明軍之現狀,如何能收復湖廣,剿滅清軍,如果做不到,半年之后,清軍再一次發動秋冬攻勢,那又是一場大崩潰
馬吉翔是個奸賊,人人皆知,但他現在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明國官將都是低頭不敢反駁,李明勛輕咳一聲,道“馬吉翔,你說今日所議是大明三百年從未有過的事情,那我問你,防城港今歸何屬”
“這。”馬吉翔可不是進士出身,他也只是粗通文義罷了,能到這個位置,靠的是諂媚有術罷了,但馬吉翔身邊也不是無人,當下有幾個文官在他耳邊竊竊私語,馬吉翔才明白了李明勛的意思,但臉色已然蒼白,好像被潑了冷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