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靜縣就位于海邊,水手們上岸,在港口拆卸了一些民居和商鋪,加固了碼頭,用抓來的大牲畜和官奴,把船上的十八磅炮拖拽上岸,沙袋堆砌出了簡易炮壘,圓木構造了柵欄,丁壯挖出了壕溝,一個白天就是構筑了防御工事。
第二天一早,十八磅炮開始轟擊,隆隆的炮聲從天亮響起,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一直到這個時候,李德燦才是來到陣前視察,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港口點驗物資,派遣士兵接管周邊的村社,審訊俘虜。
簡易的營地之中到處是神情萎靡的士兵,他們臉色蒼白,身體癱軟,在營地之中喝著稀粥,不時發出劇烈的嘔吐,士兵幾乎全部屬于補充兵團,其中部分是去年江南之變從淮揚一帶撤出的丁壯,部分則是呂宋投誠的土著,這些士兵從新兵營完成基礎訓練,加入補充兵團進行深入訓練,補充兵團并不參與上陣,而是在野戰部隊出現傷病亡之后,抽調人員加入,以快速恢復主力兵團的作戰能力。
補充兵團的士卒多來自水鄉,也算識得水性,但陸地上的河溝港汊與海面上的滔天巨浪完全不能比,所以一上岸就癱軟在地,與其同樣失去戰力還有特遣營的那些戰馬,此時正在營中屎尿橫流,惹的來往的水手嘲笑他們是旱鴨子。
李德燦走到炮壘,發現負責指揮的特遣營長官趙君肅正披掛鎧甲,身邊的近百士卒也是如此,他感覺這是要上陣的模樣,連忙問道“趙長官,這是怎么了,不是約定明天下午破城之后才攻擊嗎”
“閣下,情況不對,您看這城墻”趙君肅是個三十二歲的中年人,身材矮壯,胸膛宛若橡木酒桶一樣粗壯,一雙眼睛銳利如同鷹眼,說話擲地有聲,其四年的服役生涯一直在寧古塔要塞渡過,率領精銳騎兵和斥候出沒于白山黑水之間,與清軍白甲、女真與蒙古馬隊、朝鮮牙兵甚至于羅剎人鏖戰不斷,能從激烈的戰爭中活下來,趙君肅靠的不僅是一身本事,還有豐富的經驗。
李德燦看向大靜縣,這是一個典型的朝鮮城池,周長超過七里,與普通的明國縣城類似,但與明國縣城擁有數萬人口不同,大靜縣常駐人口不過六千余,此時把周邊村社、軍鎮都撤入其中,也不過萬余人,朝鮮城市貪大是出了名的,李德燦身為朝鮮人,深有體會,他知道,這座城池之中,只有寥寥幾座公署是低矮的磚石建筑,其余都是火山巖石、黃泥或者泥磚搭建的破房子,當然,城中大片是荒地或者農田。
大靜縣的城墻約有四米到五米高,采用的是濟州島常見的火山巖砌筑而成的外墻,馬面、甕城、護城河、箭樓、城門樓、女墻和垛口等這些常見的城防建筑樣樣都沒有,光禿禿的,就好像地主大院的圍墻一般,按理說這樣的城池防御力低下,遠不如大陸上的那些明國城市,但就是這地主院墻一般的城墻讓趙君肅有些束手無策。
按照炮兵的一般習慣,加農炮轟擊城墻,首先要清理女墻這類附屬建筑,以讓守軍失去依托,當然,大靜城墻沒有這些設施,只得進入第二階段,炮擊城墻中部,這個時代的東方城墻普遍的高而薄,所以炮擊中部,就可以造成城墻坍塌,形成坡道,讓士卒可以直接攻入,但對大靜縣的炮擊持續了一個白天,卻沒有達到目的。
在十八磅炮的實心炮彈轟擊下,大靜縣的城墻外部石頭都已經剝落,露出了后面厚重的泥土,這破有些棱堡要塞的意思了,厚重低矮的城墻是防炮的關鍵。
李德燦用望遠鏡細細看了一會,說道“確實有些奇怪,不過趙長官,還是不要妄動,補充兵團的士兵還不能進入戰備狀態,你的特遣營同樣有過半士兵精神不佳。”
趙君肅微微搖頭,指了指陰云密布的天氣,說道“快要下雨了,閣下,一場大雨,這群身體虛弱的士兵可能會倒下一百個兩百個,但攻下這個城市,最多會倒下三十個。”
李德燦無法反駁這個理由,當初他下令炮擊三天,轟開缺口再進攻,就是為了減少傷亡,事實上,即便不動用炮兵,只用云梯繩索也可以攻下這個破城。
“好,攻下城市,我們去城中過夜”李德燦鄭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