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日本岡山城。
夜色已經深了,岡山藩藩主池田光政卻還未入睡,他躺在那里,眼睛一閉上就是沖天的火焰和怒吼的重炮,他只能睜著眼,看著黑暗之中閃爍的火光,讓眼神迷離之后才能有少許的安寧。
院子里幾個武士在低聲交談,睡不著的池田光政只能聽清楚幾個字眼,這位幕府前期,與保科正之并列的三名君之一,倡導士族與平民平等的儒學大家此時已經再難用君子的操行來約束自己,他不由自主的偷聽武士們的話語,一開始,他只能聽到幾個字,當武士們開始爭吵的嘶吼,池田光政已經全然聽清楚了。
家臣們在爭議是投降還是殉城,各執一詞,西國將軍的池田家也有姬路宰相的基因,而這雜糅了諸多的基因里,還有一支是來自德川家族,這就是在江戶騷亂的時候,為什么他選擇站在幕府一方的原因,岡山藩是外樣大名不假,但地位卻是準親藩,然后,正是這個決定,讓池田氏陷入了危機。
在長州藩,以西國大名為首的幕府討伐軍的五萬前鋒遭遇了蔽海而來的合眾隊,輕重火炮的齊射,燧發槍的暴風驟雨讓池田光政領導的前鋒瞬間潰敗,以至于以譜代大名為主的第二波軍隊還未趕到,就已經失敗了。
前鋒各軍逃回了自己的領地,然后一個有一個破城滅族的消息傳來,現在輪到了岡山城。
外面的爭吵越來越嚴重,池田光征閉上了眼睛,腦袋之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我終究是錯了還是對了,站在忠義的一方,必將失敗嗎
關原之戰,正義的西軍敗給了造反的東軍,現在正義的幕府又要敗給引入外賊的叛逆大名嗎
“關原之戰,是先輩們的決策,現在是我的時代,池田光政,你難道要向邪惡屈服了嗎”池田光政忽然起身,對自己喊道,他吼叫過之后,卻發現腦袋上滿是虛汗,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睡著了。
“水。”池田光政叫道,但沒有小姓回應,他扭頭一看,原本應該在跪在那里的身影不見了,窗戶紙上晃動的黑影,分明就是一飚飛濺的鮮血。
池田光政拔出刀,光著腳走出了門,發現房門外跪著七八個武士,陽光下,他們的盔甲閃爍著攝人心魄的光芒,而原本爭論的武士,大部分已經倒在了地上。
“是誰”池田光征冷聲問道,拔出了佩刀。
“是我”為首的白發武士抬起頭,池田光政臉色大驚“輝澄殿下,怎么是您”
池田輝澄是池田氏的老人了,輩分極高,原本也是一藩之主,但是因為繼承權問題爆發的池田騷動而遭受改易,被勒令退隱了,池田光政看著滿地尸身,那些都是支持死戰到底的,再看池田輝澄握緊的刀,問道“你們是要如何”
池田輝澄道“我們是想向身為家督的您進諫的,我只是被推出來說話罷了,諸君,請抬起頭來,讓家督看一看你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