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陳家,陳文川因為兒子的一席話而變的郁郁寡歡,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因為無人打理而干涸的池塘,就那么沉默的坐著。
自從帝國大軍開入漢城,陳文川便是要求關門閉戶,除了他自己和做事穩妥的長子陳子興,其余人都不得隨意外出,更不能參與政事,畢竟他的內心深處是傾向于朝鮮大王李柏的,無論是士大夫所受的儒家教育還是對于先王的感恩都是如此,但經歷了諸多變故的他已經明白,這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現在還有誰能對抗的了如日中的帝國呢。
隨著朝鮮局勢的逐漸穩定,深居簡出的陳文川以為風波已經過去了,雖然他沒有做到朝鮮先王臨終托付,保住李朝的江山社稷,但至少李柏是安全的,他雖然要入朝請罪,可陳文川知道,千金買馬骨之下,帝國子非但不會懲治李柏,還會給予恩封榮耀,原本的朝鮮王位又如何,不過是個享受親王待遇的郡王銜,受登萊巡撫制約,這一次去京城,不定可以受封親王。
面對泰山崩潰時的無力和李柏這塊遮羞布的存在讓陳文川心底已經放下了,但是他也沒有興趣加入帝國朝廷享受什么榮華富貴,那有違他做饒準則,而且陳文川也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了,再怎么,自己也是士大夫出身,而帝國對士大夫是最為殘酷的,在陳文川的心底,于這亂世保住一家平安才是要緊的事情。
“不,我不能去。”陳文川呢喃著,打定主意絕對不隨李柏前往京城。
打定了主意的陳文川決定給自己找一條退路,他知道,自己名聲在外,自家是不會被輕易放過的,于是在當中午,陳文川便是獨自一人騎著驢出了漢城,到了城外一處靈光寺,他與寺廟主持智云和尚是多年好友,以往幾次托庇于寺廟之中,平日也沒少布施金銀。
其實智云和尚曾是遼民,逃來朝鮮的,進了這靈光寺中,因為語言問題,平日里也是深居簡出,少有露面,但是這一次卻不一般,陳文川到了山門口就見智云和尚在門口忙碌接待,如知客僧一般,而進進出出的人著實不少,衣著華麗的富商有,衣衫襤褸的乞丐窮苦也多,智云和尚見到陳文川,擦了擦汗“阿彌陀佛,見到陳施主安康,老衲也就放心了。”
“多謝大師關懷。”陳文川下了驢子,也向智云問好,但不曾想有個半大子背著一捆藤蔓經過,因為山藤太長,刮到了陳文川的肩膀,陳文川差點滾到一邊,那子眼見惹了禍,站在那里,不知該怎么好。
“你去忙吧,這是老衲朋友,也不會怪你。”智云和尚用熟練的朝鮮話對那子道,然后對陳文川道“老友,實在抱歉,人太多了,差點山你。”
陳文川道“正是亂世,寺廟里總是多些人。”
這倒也是事實,但凡有戰亂災荒,貧苦之人往往托庇于寺廟,而經歷了災禍的人也更愿意到寺廟燒香拜佛,以求神佛保佑。但智云和尚的話卻讓陳文川大吃一驚“這次不同,這些孩子是朝廷攤派來的,我這佛門向善之地,是推脫不得的。”
原來寺廟里來來往往的孩子和窮苦人并非躲避戰亂而來的,而是被朝廷分攤來的,先把這些人安頓住在寺廟之中,分發米糧、被褥和衣服供養,而寺廟里的和尚則負責把這些人組織起來,教授他們學習藤編、制席、泥瓦砌筑,以及簡單的木工,當然,還要教授漢語,等這些人有了一技之長,身體也健康強壯之后,就會登船,遷徙到海外行省,這既是朝廷交給靈光寺的任務,也是寺廟養贍貧苦的善舉。
“我在城里聽,朝廷和理藩院都在倡導百姓移民北疆,聽還給盤纏米糧,到地分田畝,給種子耕牛,這些人怎么不去呢”陳文川滿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