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我帶你去個地方,見個人。”李明勛又對太子說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間。
李君華收好了圣旨,跟在了皇帝的身后,看著皇帝輕松的側臉,李君華想了想,還是說道“父皇,科布多之戰,若非兒臣沖動,越陣追殺偽帝,斷然不會受傷,西進軍團也就能。”
見李君華說著前因后果,李明勛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說“你覺得你錯在沖動”
“是,兒臣。”準備了一路的說辭被皇帝一句話噎住了。
李明勛繼續說道“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還是個吹牛打屁無所事事的家伙,所以如果我身處當時你的那個位置,又是你這個年紀,很大可能做的不會比你好。你沖動也好,愚蠢也罷,終究是做到了那一步,誰能說你選擇隱忍,就會是另外一種結果呢你錯不在此,你錯在把過錯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什么”李君華詫異了。
皇帝騎在馬上,淡淡說道“你從我手里領了五千兵出去,橫貫蒙古高原,追殺滿洲數千里,連戰連捷,你也多次受創,可稱少年英豪,何必因為一個小失誤否定自己的功績呢,你這個主帥都要將功折罪,又如何讓手下搏命的弟兄得到應得的恩賞呢,如果我是你,科布多一戰失利,應該是關西綏靖將軍陳平指揮不當,畏縮不前,在我軍占據優勢的時候,卻主動后撤,給了清軍渡河逃走的機會。”
“不,父皇,陳平做了他應該做的,身處那個位置上,不會有更好的選擇了。”李君華努力為陳平分辯。
李明勛笑了,拍拍兒子的腦袋“我跟你說的是政治,不是戰術。這場戰爭打贏了,很多人希望看到一個戰功赫赫的太子,很多人也希望看到碌碌無為的太子。陳平屬于前者,而且你也應該明白,做的再好也不如說的好,最好說的比唱的好聽。”
“那兒臣該怎么做”李君華問道。
李明勛笑了“隨你,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也有充足的機會去犯錯改錯試錯,但是我需要提醒你,如果你想做一個好皇帝的話,為人處世就要從皇帝的角度去考慮。”
李君華輕輕點頭,沒有再執著于這件事,二人并騎進入行營深處,空地上多了一頂華麗的帳篷,帳篷前的狼頭大纛很是威風,這是象征至高無上地位的汗帳,但禮制與帝國一方的并不相同,使用骨頭、羽毛等裝飾的帳篷充滿了原始氣息,李君華記起來,蒙古人俘虜、降兵都說過,滿清皇帝擁有一頂最華麗的帳篷,無論走到哪里都居住其中,而一路追上卻從未遇到過,或許就是眼前這一頂了。
帳篷門口守著兩個人,見到皇帝與太子到來,躬身行禮,李明勛問道“里面的人如何了”
“還是那個樣子,不言不語。”侍衛說道。
李明勛點點頭,示意太子跟著進去,而侍衛率先進入其中,把幾個蒙古女奴趕了出來,而帳篷里大半空間是空著的,一架屏風分隔了小半空間,李君華看到,屏風后面似乎有個黑影,因為采光不好,帳篷里是灰蒙蒙的色彩,但燭火又點燃了四角,讓這片空間發出了蒼白之色,幾聲咳嗽聲從里面傳來,當屏風后又點燃了燭火,李君華看到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背影。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那個身影嘴中響起“怎么,帝國的皇帝要在我這個老太婆面前耀武揚威么”
聽得這個聲音,李君華神色泰然,一個老婦人,還被皇帝帶著自己來見,在這苦寒之地,也只有滿清太皇太后布木布泰了。
“耀武揚威我李明勛二十多年東征西討,打下的土地前所未有,這片貧瘠之地,可落不得我父子眼中。今日是來告訴你,我兒子從前線回來了,你的孫子很幸運,沒有死在君華的手上,帶著殘存的滿洲人逃亡了,那一日在科布多大戰,你的孫子玄燁偷襲我軍后陣,卻被我兒伏擊,剩余殘部渡河逃亡,算將起來,所余丁口也不過人口也不過萬余了,滿洲也就剩條根了。”李明勛站在大帳中央,把李君華的戰績據實相告,沒有任何隱瞞欺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