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桑結迎來了自己游覽的一天,他來到了帝國海軍的軍港,參觀了海軍一級戰列艦帝國號,走上這艘龐然巨物就已經讓桑結內心忐忑不安了,而在海上馳騁的時候,壓抑許久的內心終于狂狼翻涌,上百門大炮按照線列決戰的模式依次釋放的時候,那種震撼超越了桑結二十年的人生中見到過的一切人力活動,無論是萬馬奔騰還是山呼海嘯都是不能比,唯有藏地高山的風卷殘云才能壓制。
可那是神跡呀
而陪同在身邊的裴元器的形象,在桑結心中大為改觀,評價他時,桑結心中多了真誠二字,因為裴元器總是不厭其煩的向桑結解釋,戰列艦上看到大部分戰爭機械都不會出現在陸地戰場上,或者沒有那么多,比如帝國陸軍用不著戰列艦上那動輒超過兩噸的重炮,按照陸軍標準,千人兩炮,也沒有哪支軍隊會裝備如此多的火炮,像這種重型火炮齊射的場面在陸軍中是不可能存在的,然而,真誠兩個字也僅僅停留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在變成了虛偽和欺騙,因為從帝國號戰列艦上下來的二人正好看到一艘由海軍押運的工程船,上面有帝國工程院為京津鐵路試制的第一批火車頭。
這招惹了桑結的好奇心,于是二人到了工程院,去觀看火車這一奇觀,那冒著黑煙的火車對于桑結來說簡直就是地行的巨龍,萬鈞之力在這玩意面前就是一個笑話,誰說戰列艦上的東西在陸地上無法有效運用,桑結不覺得那些重炮在這等巨龍身上施展不開。
自幼,桑結就被告知修佛的最高境界是心如止水,桑結一直如此,但現在,他的心亂了,寧靜了二十年的心湖先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漾起陣陣漣漪,然后就是一座大山扔進去,便是狂濤巨浪
這一日,心情郁結了幾日的桑結行走在返回國賓館的路上,一場秋雨讓他的被迫停了下來,一主二仆進入一間人滿為患的茶館避雨,一個銀幣換了一張靠門的板凳,照例要了三份茶點,除卻桑結自己享用的一份,其余兩份是給一直暗中保護或者說監視的安全局的人。
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從桑結趕到申京,四處游玩后,總有兩個人跟著,桑結有時候也靠他們解決不大不小的麻煩。
一隊扛活的碼頭工人也匆匆走來,只是躲在房檐下,抱腿蹲著,讓開進出的道路,生怕招惹了店家,過了一會,一個工人要了一杯茶和兩個火燒,走到桑結面前,問道“這位爺,能和您做一張板凳么”
“可以,隨意就是。”桑結隨口說道,看了一眼來人,卻見他皮膚黑紅,手腕粗大,眉眼之間似乎有些熟悉,桑結正要細看,那人卻是微微搖頭,不動聲色的坐下,吃了一個火燒后,才蘸著雨水在桌上寫了噶爾丹三個字。
桑結看了這三個字,想起了師父那個失蹤多年的弟子,來自準噶爾部落的貴人,自己幼年時候的好友,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噶爾丹擦掉那些字,又寫下國賓館后竹林,子時初幾個字,桑結看過,隨手擦掉,吩咐了一句屬下,就去了對面的戲樓。
到了夜晚,桑結躲過國賓館里巡邏的治安官,來到了竹林,看著空蕩蕩的亭子,正不知是否是噶爾丹失期的時候,噶爾丹的聲音響起“桑結,我可從未見過你遲到。”
“噶爾丹,我的兄弟,躲過漢人的耳目可不簡單。”桑結笑著說道,給了噶爾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就知道,漢人永遠在忌憚我們,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針對我們。”噶爾丹絲毫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是怒氣沖沖的說道。
桑結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是問道“這幾年你去了哪里,漠北戰爭結束后,師父曾經以歸還你作為和談的條件,一開始皇帝答應了,可又說你在關外游歷時死去。”
已經習慣了撒謊的噶爾丹再次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可憐的身世,大意就是因為黃教領袖善意的條件,自己的身份被識破,于是被安全局秘密捉拿,受盡了嚴刑拷打,偶然逃了出來,然而,這個精心編織的謊言并沒有收獲噶爾丹想要的效果,桑結這個一起長大的好友也只是安慰了幾句,說活著就好,也就過去,完全沒有義憤填膺,發誓為自己報仇的態度。
“桑結,聽說師父派了第巴大人了,這是要向漢人卑躬屈膝了嗎”噶爾丹問道。
桑結聽了這話,并不惱怒,而是坐下來說道“我們是來談判的,為的是藏地的平和與弘揚佛法,師父交代第巴大人和我,要向帝國表達必要的謙卑,我知道,你會痛恨這些,但是我想說的是,師父已經不能再堅持了,雖然要謙卑,師父也是最后一個,而在整個藏地,第一個跪下的是和碩特人,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