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不怪他,是上人的傳承,上人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沒有前往帝國,認真了解這個新生帝國的實力。他以為那就是幾千年中一個普通的中原王朝,但實際上,他完全錯了。”大學者說道。
朋楚克沒有點頭也沒有反駁,對于他來說,上人就是天上的神佛,不允許對其有任何的置疑,也就只有大學者這樣同等的人,才敢在他面前說幾句不是。朋楚克問道“桑結嘉措是上人遺留在世間的珍珠,他被上人視為眼睛呀,現在卻不聽從您的規勸,真不知道他會走向什么邪路,尊敬的大學者,請問還有什么能規勸他回歸正途嗎”
見大學者微微搖頭,朋楚克問道“我準備來年從青海遷移到當雄,并且移牧青海左右兩翼部分部眾過去,您以為這樣會讓他有所收斂嗎”
當雄位于拉薩的北面,又和碩特人的達木八旗,這本身就是和碩特汗王直轄的部眾,只不過朋楚克大汗繼位之后,對黃教和上人過于虔誠,而帝國又在青海建立了西寧綏靖區,不少和碩特族和藏人前往投奔,所以朋楚克就移駐青海,現在提出返回,顯然是想給桑結嘉措一個震懾。
大學者搖搖頭“我認為,桑結嘉措已經無路可退,他也不想后退。”
在大學者看來,藏地的貴族、寺廟乃至和碩特的汗王都是可以被帝國接受的,唯獨不包括桑結嘉措這個第巴,除非帝國愿意封他為藏人的領主,可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是我不能讓上人遺留的珍珠沉淪。”朋楚克為難說道。
大學者嘆息一聲,說道“你即便把兵馬開進拉薩城,也不會讓他動搖分毫的,大汗,如果你執意要給他一個幡然悔悟的機會,只需要做一件小事就可以。”
“什么”
“找個機會告訴他,您在扎什倫布寺,而且準備一個冬季都在這里聽我講經。”大學者說道。而朋楚克聞言,細細思索,明白了過來。
第巴這個職位,理論上來說只是上人的總管,管理著隸屬上人的寺廟產業,當然,當年兩大上師邀請固始汗入藏,建立和碩特汗國之后,固始汗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分給了上人和大學者,比如前一世的大學者就分到了日喀則地區的十個溪卡,而上人在過去幾十年也從和碩特汗國那里攫取了大量的土地和百姓,第巴管理的人口和土地已經超越了汗國的汗王朋楚克。
按照法令,第巴是要由大汗任命的,至少得到大汗的認可,朋楚克其實并不喜歡桑結嘉措,所以在上人第一次委任桑結嘉措為第巴的時候,朋楚克沒有表態,上人因此只能任命了其他人,最后桑結嘉措成為第巴,也是上人從中調和,得到了朋楚克的默認。
但是現在,上人過身了,饒是桑結嘉措已經選了靈童,也還是個小娃娃,藏地宗教大權在大學者手上,而朋楚克則是大汗,兩個人只要認定了,就可以更換一位第巴,奪走桑結嘉措的權力,完成一場不流血的變革,這也是大學者讓朋楚克告訴桑結嘉措行蹤的緣故。
朋楚克離開之后,大學者依舊沒有起身,而是輕輕拍了拍手掌,在側殿之中又走出一個年輕人,正是澹臺云風,澹臺云風沒有按照大學者的指示坐在對面,而是選擇站在一旁,他輕聲說道“大學者,皇上的意思是讓您勸說朋楚克大汗前往關中朝覲,并且在合適的時候委任他的兒子厄齊爾為第巴。而您卻沒有這樣做,反而把這個辦法告知了桑結嘉措,這很不友好。”
“你不了解朋楚克,他是一個虔誠的人,他討厭桑結嘉措,卻不是因為桑結嘉措搶奪他的權柄,而是桑結嘉措本身,在上人還活著的時候,很多人傳言桑結嘉措是上人的孩子,而這些人卻不敢在朋楚克面前說,因為那樣會喪命。
可是現在上人死了,朋楚克就不會討厭桑結嘉措了,反而還會看在已經過身的上人面前上盡可能的庇護他。”大學者看著澹臺云風的眼睛,說道“如果我直接勸說朋楚克換一個第巴,他不會同意的,因為他知道,他和我都無法在帝國手中庇護得了桑結嘉措,他要為桑結嘉措找一條活路,體面的退出。
年輕人,你從大皇帝身邊來,應該對政治不陌生,但藏地的政治里是有佛法的,信仰摻雜在其中,和你所知的并不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