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綏靖區的軍牢。
孫為公被一個藩兵引著從昏暗的地牢里走出來,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他感覺有些刺眼,不由的用手遮住了眼睛,等他完全適應了光線之后,看到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臉上有些明顯的高原紅,最明顯的就是他那有些耀眼的大白牙,整齊而干凈。
“我叫趙昆侖,孫先生,實在抱歉,這完全就是誤會。”趙昆侖笑嘻嘻的說道。
孫為公擺擺手“沒關系,但是我有一點東西。”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東西就被遞上來,鋼筆、墨水瓶和筆記本,前兩者完好無損,而筆記本卻薄了很多,孫為公連忙打開,細致翻看記錄的內容,趙昆侖說“孫先生別擔心,您寫的東西一個字沒有少。”
“那為什么本子變薄了”孫為公還未查出實際情況。
趙昆侖說“負責看管收繳物資的家伙是個煙鬼,撕了您的筆記本的幾頁卷煙抽了。”
“還好,還好。”孫為公聽了這話,放心了大半,問道“我們現在去哪里”
“去白云旅館,那是西寧城最好的旅館,有最好的浴室。”趙昆侖說道,孫為公聽了這話,感覺身上更癢癢了,他在軍牢里呆了整整十二天,整個人都臭了,巴不得立刻清洗一下。
趙昆侖又說“綏靖公署派了人來,想要晚上請您吃飯,當面賠罪。”
“不用了。”孫為公隨口回答到,畢竟他被抓起來,原本就是一個誤會。
孫為公這次西行,目的地就是藏地,在蘭州晉商會館與巴格爾分開之后,孫為公僅僅在蘭州呆了十幾天,也就出發,前往西寧。這里是理藩院直接控制下的土地,也是西北入藏必經之路。
前往西寧是孫為公的個人行為,理藩院方面并不知道,而到了西寧之后,卻無法直接前往藏地,畢竟高原上的氣候還很惡劣,還未到道路開通的時間,別說官方的隊伍,就連商團都沒有出發的,孫為公也就在西寧暫時安頓下來。
原本他以為這注定是無聊的等待,于藏地一行毫無用處,卻不曾想,事實超出了他的預料。在西寧的大街小巷里,到處可見藏族百姓,而準備入藏的商團也在這里云集,大部分都曾經出入藏地多次,對那里很了解,這還不算,在西寧,孫為公還接觸到了一個對藏地最為熟悉了解的團體黃教遺老。
這群人原本是藏地的封建貴族、地主、僧侶,在厄齊爾入主藏地之后,這些人就倒了大霉,時時刻刻處于忐忑不安之中,厄齊爾雖然是大汗之后,但事事處處都為窮人考慮,權貴階層們知道,一場風暴就要來臨了,一些消息靈通的,或者膽子小的,在清算開始之前就逃亡了,有些是在清算開始之后逃亡的。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逃亡帝國控制地,藏地周邊省份都有,但理藩院最終還是把他們統一安置在了西寧綏靖區。
雖然遺老們的房產、土地被收為了公有,但逃亡的時候,帶出來了不少金銀,日子倒也過的下去,而且他們依附于本地的黃教寺廟,平日也都能得到照顧。
在逃亡早期,這些遺老總是會聯合起來,通過各種途徑向理藩院、中廷上書,請求帝國出兵,蕩平厄齊爾。但所有的請求都是石沉大海,不會有任何回應,厄齊爾的行為雖然激進,但卻是帝國所默認的。
只不過,帝國也沒有一口回絕這件事,理藩院還時不時的給予這些遺老們優待,一旦藏地有變,帝國還要利用他們去恢復統治。
所以,遺老們整日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回歸家鄉,報仇雪恨,一直到外藩改制的消息傳來。
一開始,遺老們很高興,因為外藩改制的本質就是讓帝國直接統治各地方,這顯然是厄齊爾所不能滿足的,遺老們認定這是一個機會,磨刀霍霍,準備鞍前馬后的效力,卻不曾想,帝國一早就與厄齊爾達成一致,藏地的外藩改制只是做一個面子工程,只需要改個名字,一切照舊即可。
這使得遺老們大失所望,在幾次請愿、上書無果之后,這群膽大包天的家伙竟然發起了暴動,但卻老早被西寧綏靖區發現,綏靖區的藩兵提前動手,把暴動扼殺在了萌芽之中,可當時孫為公正在某個遺老家里做客,也被藩兵拿下。
孫為公只是想通過遺老們這個視角,多了解一下藏地,卻不曾想恰好遭遇了這次事變。
而遺老們愿意說給孫為公聽,是因為孫為公這家伙答應在回到申京之后,在報紙上為他們的主張宣傳。顯然這才是理藩院拘押孫為公這么久的主要原因。
“老弟,你怎么稱呼來著,姓什么”孫為公洗了澡,發現趙昆侖已經在房間等候,還安排了酒菜,而他只記的這家伙的大白牙和與昆侖山一樣的名字,忘了他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