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凈幽的聲音倏而在黎明破曉前響了起來。
“天下無人見長生而長生,我也絕無此力。”凈幽慢慢道“七師弟或許知道,從夫唯道破入見長生后,境界越高,越是靠近純粹的道元靈氣。人身體終有衰,終有力竭與力所不能及,而道元永生不息。”
耿驚花渾身的瞌睡都沒了,他慢慢睜眼,似是意識到了這話背后的意。
“修道道元引入體內,化為己用,焉知道元是否也想進入修道體內,修道化為己用呢”凈幽的聲音很和緩,仿佛說的只是尋常不過的小事,而非此一字一句都是能夠震穿整個修道界的話語。
一時間,風也停頓,雪也稍歇。
滿院的梅花暗香浮動,仿佛急切地想要遮蓋掉凈幽話語中蘊含的真正意味。
“咔噠。”
紫衣袈裟的清秀和尚轉過一粒手中佛珠,那顆佛珠與其他木珠碰撞出一聲清脆。
“有人曾是天,便想永遠做那蔽日的天。”他的聲音清淡“長生,便是與天同壽。與天同壽,便是成為天。那便與天爭,究竟誰是天。”
黎明的第一縷光照破天際,穿破風雪,悄灑落在了小院的靈池與凈幽的光頭。
再照在他手中深紫近黑的佛珠。
“咔噠。”
雪原中也有一抹黑。
劍氣騰空,風雪獵獵,漆黑的劍刺開空氣,刺破所有黑夜,載著黎明初的光,在后一個縱身后,終于再一次高高躍起
金光盛,雪峰乍,虞絨絨口口喘著粗氣,眼中卻滿是欣喜地看向再一次出在了自己面前的金色雪峰。
冰雪依舊,那么多次的雪崩后,更多的積雪覆蓋來,雪峰便依崇山峻嶺劍。
清晨冷冽的風吹散了所有的疲憊,虞絨絨驅劍而前,找了許久,終于在某處陽光暖的地方,找到了一小片稍微裸露出來的泥土。
她落劍下來,周遭的雪撥開,再垂手落在了面前的泥土。
正下意識要凝符挖坑時,她突頓了頓手指,有些忍俊不禁。
那個臭棋簍糟老頭子,怎么似仿佛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天
若不是她會來梅梢學劍,她就不會沖這雪嶺巔,也不會用符意割開地面。
再時間倒退一些,若不是她強行登了云梯,入了小樓,便不會來梅梢學劍。
而糟老頭子知道她道脈凝滯,萬法不通,只剩下了登云梯這一條路。
符意切割凍土,挖開了一個深坑,虞絨絨從乾坤袋里取出眉飛色舞地寫著“雪”的那一罐,鄭重地放了進去,再以厚土覆蓋。
她沉片刻,終究沒有起小土包,沒有立碑,沒有標識,只是那片泥土重新拍到平整,再抱膝坐在旁邊,靜靜地與他看了一場云海日出,金灑天地。
糟老頭子不愿天地記得他。
她記得他。
符出天地,他也要歸天地。
而這里,就是離天近的那片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