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凈幽的境界,想必早已修成通透眼,雖能窺得未來,卻也總有些預感。
虞絨絨的意識依然暗沉,她的手卻已無意識般動起來,觸碰到被她放置在盒子中的那一朵永凋零的荷花。
“小師妹。”嘈雜聲音一并傳入她的腦海之中,傅時畫的聲音平時大相同,仿佛強忍著某痛楚,聲音沙啞,也知已呼喚她多少聲。
虞絨絨的手倏而從那朵荷花上移開,轉而握住胸口的那枚四師姐云璃贈她的鮫人鱗片。
鮫人擅歌,擅幻術,自然也擅長破除幻術。
虞絨絨知道將自己的意識拉入這樣畫面中的究竟是什么,但就算是普通的幻術,她握住的這片鱗,也是什么普通的鮫人鱗。
要說,那可是謝琉帶出來的唯一的徒弟身上的寶貴鱗片
果然,隨著她的手指觸碰到鱗片,她的意識終于從仿若泥沼的深淵中慢慢蘇醒,她的六感也隨之復蘇。
可這樣的復蘇,卻她所想的,并相同。
她分明意識還在,然而她的意識中,卻充斥多的情緒。
仿佛她之前所見的那些畫面中,所有在血泊中倒下的魔族都齊齊轉頭向她看來,而他們身上所有的那些濃厚的情緒,也幾乎在視線觸碰的同一剎那,浮現在她的心里。
那些濃郁的恨,憎惡,怨懟,絕望,崩潰,麻木,那些哀苦,痛楚苦難,以及那些幾若瘋癲的兇殘失神智的殺戮之心所有這些沉淀的情緒,仿佛像是撲面而來的血河一般,將她的神智徹底淹沒
傅時畫半跪在舟側,一只手將虞絨絨攬在懷中,劍光梭,交織出一片幾乎密透風的劍風,將虞絨絨牢牢地護在劍影之中。
但他的身上卻已見血,原清爽的青衣金線也已被血污沾染,他的臉上也多幾道血口,血從他的頰側和額頭滲出來,分明他若是持雙手劍,就可以讓自己收任何傷,但他還是近乎固執地攬著懷中的少女。
明明他周身的道元也已變得稀薄,然而他還在向她內傾注道元。受傷的明明是他,然而療傷符卻貼她滿身,他的眼中有某孤注一擲的色彩,顯然已打算以自己一道生魂,來換她一條命。
小舟已被進一步啃咬,火色游魂比之前更密,河道狹隘,若非傅時畫的劍風掃蕩,恐怕抬手就可以觸碰到兩邊的噴火花。
他懷中的少女終于睜開眼。
傅時畫似有所覺,有些驚喜地低頭“小師妹”
然而他對上的,是一雙碧色的雙眼。
一雙讓人遍生寒的,碧色的雙眼。
頂著這樣一雙眼,虞絨絨的臉上自然也沒有什么表情,她很慢地環顧一圈四周,她的目光所至,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極其安靜。
風穿過血河,虞絨絨慢慢抬起手,在半空做一個抓的動作,好似是將那一縷風抓住,放在鼻子旁邊聞聞。
她邊聞,邊要向前一步。
“小師妹”然而她卻被傅時畫扣住肩膀,后者分明已有傷,卻依然死死地抓著她“你怎么”
虞絨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她的目光劃過他臉上、手臂周身的傷血,面無表情地將貼在自己身上的療傷符揭下來,貼在傅時畫身上。
然后,她的目光倏而頓住。
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樣,她能敏銳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緒處于某個十分微妙的邊緣,仿佛只要一個慎,便要墜落入無邊深淵。
又或者說,若非睜開眼的第一瞬,她感受到的是傅時畫懷抱的溫暖,對上的是他的眼眸的話,恐怕她已墜落下。
可她的視線里,為什么傅時畫的身上,會出現一根實在過分同的骨頭呢
甚至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一根魔骨。
她好似在一夕之間,擁有可以看透世間所有魔的能力,卻甚至沒有力氣想,為何傅時畫身上會有這樣的東西。
所以她也能看清,要何離開這片魔魂血河岸邊的噴火花。
原來她早就知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