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容叔想要從這里脫困
他思緒還在飛轉,卻聽容叔笑了一聲,道“此前,我聽你們曾經問過耿老頭為何持劍,又為何變成了符修”
十六月和阮鐵都不料他聽見,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及,不由得一怔。
“斷骨碎脈,破而后立,吃這樣的苦,他當然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小樓,為了這天下。”容叔分明每一次與耿驚花見面時,不是互噴就是相互奚落,生怕對方從自己這里討到半分好處,但此時此刻,他的語氣卻是前所未有過的肅然和尊敬。
他話鋒一轉,分明還在水中,十六月和阮鐵卻分明感受到,好似有一道凌然的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
“你們呢做好為這天下先的準備了嗎”
阮鐵和十六月還在深思之中,湖中的水劍就已經迎面而來,猝不及防地將兩個人打出了數丈遠,再劈頭蓋臉淋了個透。
阮鐵險些憋出一口血“容叔,你明明說要休息的”
容叔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里還帶了些惡劣,與此前肅穆提問的那道聲音判若兩人“我說說而已,你們怎么還真的信了兵不厭詐,身為修行之人,怎能有一刻真正放松的時候”
傅時畫的神經緊繃,他手中的淵兮上已經沾滿了血,只在血流下的須臾里,才能露出其內里原本的漆黑之色。
秘境中的時間流速也與外界不同,與道衍臺穩定的時間比例不同,他穿梭在不同秘境中時,所經歷的時間也并不完全相同。
他沒有去算具體的時長,因為那對他來說并沒有實際的意義。
劍修穩定境界的辦法從來也都只有兩種,閉關自省,又或者以戰養劍。
前者需要動輒數年的時間,而以他如今化神的境界來算,恐怕一次閉關,再睜眼,便是百年匆匆而過。而這世上,縮年成日已經是驚天動地的大手段,哪里還有一日等于百年的秘境存在。
所以他只能以戰養劍。
但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相比起閉關來說,以戰養劍的風險,隨著境界的升高,會變得越來越高,甚至到達一個尋常劍修無法承受的程度。
到了傅時畫如今的化神期,縱觀天下,也沒有人敢像他這樣,孑然一人,隨隨便便就入了秘境。
機械地揮劍,漫天的血海,劍入血肉的觸感會逐漸麻痹人類的神經,腐蝕每一次揮劍時的觸感,逐漸讓劍修迷失在這樣的殺戮中,直至迷失自我。
且不論化神,便是合道期,都有不少劍修難以抵御這樣獨身一人行走血海的可怖,或半路退出放棄,或從秘境出來的時候,已經半瘋。
甚至有人在秘境之中徹底失去意識,殺穿了秘境,再在最后一刻,露出詭異的笑容,舉劍向自己,好似已經分不清自己與其他魔物的區別,只是想要將神識之中的所有生命體都絞殺。
傅時畫對此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想。
他青衣沾血,外面那層金線罩衣也早就被血染透,下顎上也難免地濺到了一兩滴緋紅,甚至連高束的長發的發梢都已經濕漉漉,向下滴著艷麗的色澤。
這樣的狀態他再熟悉不過,過去每次殺穿秘境的時候,他都未曾在意過,以至于有幾次出秘境的時候,將守在秘境外的人嚇了一大跳,一時之間難以分辨出來的究竟是人還是什么血怪。
但這一次,不知為何,這樣的臟漬卻格外讓他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