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火已滅,東方有微光漸漸,天幕稠藍,四野俱寂,風從峽谷中卷來,吹起樹搖葉落,稀稀疏疏。
二狗艷麗羽毛劃破寧寂夜,從密林深處蜿蜒而來,它頭上紅毛更秾,飛羽更盛,顯然很是飽食了一場。
所有魔祟物被吞食后,棄世域變也會一并消失,所謂“清掃”,便是確保沒有遺漏。
方才洶涌一切仿佛是夢。
火是夢,放聲大笑枯發老頭是夢,沒入虞絨絨體內棋子也是夢。
但淵兮上劍意是真,他指尖血是真,虞絨絨全身疼,也是真。
地上并排放著兩個不起眼黑色小壇子。
那小壇子還仔細貼了封口,封口上竟然還寫了狂放難認草書,細細辨來,竟是潦草隨意“雪”和“湖”字。
確實是那莫名其妙老頭留下來身后物。
這糟老頭子說著難選,看來也是真難選,居然能做出分葬兩邊荒唐決定。
而且他竟然連哪一半要去哪里都規劃好了。
還挺講究。
也確實是他會做出來事。
小壇子旁邊,還放了整整齊齊三株珠簾草。
連根帶須,品相極好,便是珠簾草不太值錢,這等品質珠簾草也并不怎么好找。
虞絨絨盯著兩個其貌不揚黑色小壇子和旁邊三株珠簾草,握著散霜筆手垂落下來,她目光落在那三株珠簾草上,慢慢眨了眨眼。
這個糟老頭子,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可他分明從頭偷聽到了最后,甚至還知道她是來這里采珠簾草。
棄世域方圓數里,一切靈草靈物都會產生異變,也屬于被清掃范圍。便是棄世域本身沒有燃火,也是要以靈火從頭到尾燒一遍,這樣清掃之后,自然不可能再有珠簾草殘存。
虞絨絨其實自己都把這件事忘了,但卻有人記得。
他給了她二十二場棋局,一身符意,畢生所學。
卻也留了她漫天麻煩,諸多疑惑,還有一點隔閡與猜忌種子。
“臭棋簍子。”她蹙眉輕聲罵道,卻又啞著嗓子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她眼眶卻突然有些濕。
棄世域清掃之后,會有靈雨落下,讓被燃燒靈草重新發芽,靈木舒展,再有綠意冒頭,待來年抑或數年后重新成熟。
所以秋雨簌簌,在地面打出一片淋淋瓢潑。
靈雨灌頂,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機遇。
可虞絨絨道脈不通,靈雨便只是一場帶著寒風秋雨。
一柄青傘在她頭頂撐開,撐傘手指上還帶著些血漬,顯得那只手膚色越發冷白。撐傘人側過頭,輕輕咳嗽了幾聲,只是那傘面再大,遮住了天上落下水珠,卻遮不住風中挾帶濕意。
所以虞絨絨眼角和臉頰依然有了些濡濕。
一滴水珠從她眼角落下,再混在雨水里,一起砸在了地上。
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似乎,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