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滿眼,自然無路,她舉步向前時,或許才能拖曳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有那么幾個瞬間,她甚至被這樣耀目的白弄得有些神思恍惚,畢竟在這樣沒有路的情況下,真的很難確定究竟應該去往哪個方向。
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幻境說到底,其實就是某種符陣,符陣可以虛構雪,虛構這樣幾乎深入骨髓的冷,卻不能虛構路。
既然看不到路,那就不用看。
虞絨絨閉上了眼。
于是落雪變成了漫天的符線,她抬手順著自己的神識描繪,好似在以這樣落雪的符為弦,再輕輕撥動,而雪在注意到她竟然能夠觸碰到落雪之間的聯系時,漫天的雪好似被撥動了什么開關般,倏而一頓。
再變成了漫天的殺氣。
虞絨絨眼疾手快地伸進了乾坤袋,來不及多挑,隨便拽了一個什么出來,頂在了頭上。
是一口黑色的鍋蓋。
在許多人眼里,她在第二百四十六階停留了許久,甚至停留到閉上了眼睛,然后突然舉起了什么。
她的衣衫上有了明顯的劃痕,帶出了些血漬,卻并不嚴重,顯然,她舉在頭頂的不知道什么東西抵去了大部分的傷害,殘留的這些雖然也足夠酷烈,卻已經傷害不到她的性命。
鍋蓋看起來很普通,一定要說不普通的話,是虞絨絨在鍋蓋里貼了三張熱氣騰騰的符。
熱氣騰騰的符,名字就叫熱氣騰騰符。
所以這口鍋蓋,熱氣叢生。
落雪如刀,但就算如斧,也依然是雪。
雪遇熱而化。
虞絨絨貼了符,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口鍋蓋,而這鍋蓋還是當時傅時畫遞給自己的。當初她嫌棄無比,卻竟然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也不知該說一句妙不可言,還是要說傅大師兄早有預料。
虞絨絨再踏前一步。
既然破幻境,這一步,自然不僅僅是一步,在其他人眼里,便好似有迷霧籠罩了她的身影,如此許久,這一日的太陽已落西墜而下,在山下的人早已望眼欲穿,甚至有人覺得是否她已經被迷霧吞噬時,那道已經快要被大家銘記住的身影,倏而出現在了迷霧之外。
比起之前的樣子,她顯然還要更狼狽一些,罩衫盡碎,頭上的發飾也沾染了不知何處而來的水漬。
然后,大家看到,她駐足在原地,慢慢站直了身體,脫去最外面的破爛罩衫,再從乾坤袋里掏了一件新的衣衫出來,不慌不忙換上,甚至重新梳妝一番,正了正頰側的珠翠,這才重新微提衣裙,向上一階。
第三百一十二階。
崔陽妙早已站在了第一百階處,她看到虞絨絨此番作態,眼中有些愕然,卻倏而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旁的紀時韻有些氣喘吁吁,她登上來的速度比紀時睿要慢很多,此刻才剛剛落腳,便聽見了崔陽妙的笑聲,不免有些不解,再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虞絨絨此番,更加不解,不由得問道“這種時候還依然要在意外貌嗎”
“外貌你覺得是什么外貌”崔陽妙問道。
紀時韻想了想,道“別人是怎么看她的比如,是否會覺得剛才她的樣子過于狼狽”
“不瞞你說,我曾經也對她的這種做派嗤之以鼻,甚至冷嘲熱諷過。我覺得她吃不了苦,惺惺作態,既然如此在意,趕快滾回家去做自己的世家大小姐。”崔陽妙笑著搖了搖頭“但你看,在乎別人怎么看她,是為悅人而容。而她已經站在了那么高、高到所有人都只能看見她的背影,而她卻不會再回頭看一眼的地方,卻依然如此。”
崔陽妙頓了頓,再繼續道“所以很顯然,她這樣,只為悅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