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閃亮的符意從她手中乍現,符中的劍光幾乎照亮了這片黑暗,她怒火沖天地擰著眉頭,卻終于看出了這一汪湖泊、這一隅環境的真實意圖所在。
既然看穿,便如棋局得解。
她最深的恐懼就在這里,而她既然敢走入這片恐懼,就敢用自己的手將這樣的恐懼徹底撕碎
湖底的水色濃稠,然而卻在被劍光點燃照亮的剎那倏而凝滯,再好似一張被刀劃開了一道的巨大幕布,終于露出了這樣巨大湖泊幕布之下的景象
布后面是云梯,是雷光交織,電閃雷鳴的云梯。
云梯有九百九十九階,虞絨絨過中閣,出雪原,撕湖泊,終于走過了一半的階梯,再入轟然雷霆。
衛長老在她走過一百階的時候,曾經與她說過,若要逆天改命,便會天打雷劈。
她撕開了自己最深的恐懼,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所以天雷落下,只為懲罰這樣不知好歹、不服天道之人
烏云漫卷,遮天蔽日,天地轟然,虞絨絨再換了一件干凈整潔罩衫,施施然踏入雷霆破碎之中。
云梯既然黑云籠罩,天虞山脈上下當然不可能幸免。
那樣的黑云喚醒了許多回憶,也喚醒了所有修道之人內心最深的、對雷霆和黑暗的恐懼。
修道,修的是順天道,順天意,一步踏錯,步步逆天,才會遇見雷劫。
修煉魔功之人才會招致天地轟然,逆天改命之人才會有如此天地浩劫。
劃過的閃電照亮了無數人的臉龐,亮起再滅的無數須臾里,有人驚懼發抖,有人腿腳微軟卻兀自強撐,有人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也有人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云梯入口之外的密林之中,一輛看起來格外寬大奢華的馬車不知已經在哪里停了多久。
一個圓頭圓腦的小胖子從車廂里爬了出來,怔然看著不遠處的雷光落下,輕輕吸了吸鼻涕。
一只手落在了小胖子的肩頭,輕輕拍了拍,正要說什么,一道輕斥已經從車廂里響了起來“你們兩個,哭什么哭那是她自己選的路,活該她被雷劈她就算是跪著也要走完”
虞丸丸憋住自己的淚意,心道如果娘你的聲音里沒有那么多顫抖,這句話可能還可信一點。
虞父落在虞丸丸肩頭的手慢慢收緊,從他們這里看過去,幾乎只能看到一個少女的剪影,但只要那道影子還在,對他們來說,便已經是極大的安慰。
天雷落下,浩大悍然,虞絨絨再次掏出了那口實在好用的大黑鍋蓋,在心底第無數次感謝了一番傅時畫,然后將鍋蓋頂在了頭上。
前一次她取鍋蓋出來的時候,是在幻境之中,無人看清她手中是什么,但這一次,天上天下,無數人都怔然驚愕地看著她手中的東西,再看著雷霆驟落其上,卻好似打不穿那一層黑色的厚重。
六師弟張望了半天,終于倒吸一口冷氣“大師兄居然把大鍋蓋送給了她,那不是他最心愛的寶貝嗎”
很難理解怎么會有人把黑鍋蓋當寶貝。
除非他知道,這黑鍋蓋乃是南海之下的千年玄鐵錘煉而成,而這鍋身上所內刻的符紋與這樣的玄鐵組合在一起,才能堪堪抵御住這樣的天雷。
又或者說,這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能夠抗住天雷的東西。
云梯之下,有人窮盡目力才看清虞絨絨舉了個什么東西,但也正因為看清了,所以才更加不可置信。
“鍋、鍋蓋”那人小聲迷茫道“難道這就是真正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撐著鍋蓋緩步向前的虞絨絨卻并沒有大家看的那么輕松。
天雷落下時,雖然古怪鍋蓋接住了大部分雷霆,但她的道脈卻無可幸免,那樣的轟然好似穿過了她的軀殼,直接擊落在她的體內,讓她經受了雪刀落下、怪魚撕咬后,本就已經傷痕縱橫疊加的身體更加不堪重負。
下一刻,她終于再次狠狠一個踉蹌,跌趴在了臺階上。
意識越來越模糊,甚至體內那樣的痛都仿佛都無法再喚回她的清醒。
舉著黑鍋蓋的手軟軟落下,鍋蓋與臺階邊緣碰撞出一聲脆響。
疼,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