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御銘跪在那里不動,像尊雕塑似的。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過來,任苒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霍御銘。”
男人身體一僵,“你為什么會在這”
任苒的視線定在墓碑上,看到了一個日期,她更加覺得不對勁,“那年,你們全家悄無聲息就搬走了,可是霍叔叔居然是在你們搬走的那個月里過世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事,病了一場而已。”
“不可能,”任苒不相信會有這么湊巧的事,“你們突然搬走,是不是另有隱情”
“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呢”霍御銘仍舊跪在那里沒動,“苒苒,回到你的生活中去,好好地過你的日子。”
“霍御銘,我前兩天碰到蘇阿姨了,她一定沒跟你講她去醫院的事吧”
霍御銘僵硬地扭動脖子看向她,“我媽怎么了”
任苒沒有瞞他,“宮頸癌晚期,目前唯一的辦法,是盡快進行化療。”
“什么”霍御銘站起身,但因為跪的太久,他雙腿發麻,一時站不住,將手撐在了旁邊的墓碑上,“你再說一遍”
“已經拖成了晚期,只能化療了。”
霍御銘牙關顫抖,忽然順著墓碑往下滑,整個人癱在了地上。他面色痛苦,就連任苒都分不清他臉上是眼淚還是雨水。
“我做了這么多,難道我媽就連一個結果都等不到嗎”霍御銘伸手摸向墓碑上的照片,“爸,那些人還都好好地活著,要死也要讓他們去死”
任苒聽得膽戰心驚,“霍叔叔不是生病去世的,對嗎你們當年突然搬走,是不是被逼的”
凌呈羨站在最下方,陰雨蒙蒙,滿眼都是晦澀,他抬起腳步往前走去。
“當年,反對拆遷的事我爸是帶頭的,那晚那么多人沖進我家,推倒了我家的一間小屋,沒想到我爸就住在里面”
任苒心臟抽痛下,那個晚上充滿了血腥和暴力,也是霍御銘心里最深的傷口,如今回憶起來,就等同于在將那道化膿的傷口撕開。
“深更半夜,再加上雷雨天氣,即便有人聽到那一陣聲響,也只會以為是打雷而已。我爸被拉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不行了,當時那些人不讓我們救,我媽哭著求著,他們拿出一份拆遷同意書,說必須簽了才行”
“后來,我們簽了字,只是我爸沒有救回來,家也沒有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可在任苒看來,那個畫面已經清晰到就差呈現在她面前了。
“從那晚起,我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讓參與過這件事的所有人都付出代價,一條人命可他們狼狽為奸,將這件事壓得死死的”
任苒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她垂在身側的手掌緊緊攥著,“你為什么從來都沒告訴我,也不和我聯系了”
“苒苒,我為此已經走進了一條死胡同,我怕是再也走不出來了。”
任苒鼻尖冒出酸澀,眼眶內又重又濕,她張張嘴想要說話,但耳朵里卻傳來了一陣腳踩著樹枝的細微聲響。
任苒轉過身,看到凌呈羨已經來到了身前,黑色的傘沿幾乎碰觸到她的傘,任苒慌忙避開視線,霍御銘失了神,嘴里不住低聲呢喃,她揚了揚嗓音道,“該告訴你的我都說了,你趕緊帶蘇阿姨去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