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放下筷子,默默的站起身,走到容祁俊身后。
今天的午飯,又吃不好了。
他對著容珩淡然一笑,抱歉的說“容五公子,得罪。”
說是得罪,但他的眼中并沒有什么抱歉的情緒。
秦正笏則沒有動彈,低著頭,尷尬的勸道“二殿下,咱們畢竟還在懋勤殿里,這樣不太好吧。”
容祁俊怒道“那又如何,我偏要在這里把他當馬騎”
他見身后沒有動靜,便轉頭死死的盯著秦正笏“秦正笏,你也敢不聽本皇子的話”
秦正笏的臉霎時間就白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容祁俊面前,卻顯得格外單薄。
他咬了咬牙,雙臂作揖舉過頭頂,頭已經埋進了胸口,聲音卻清晰而堅定
“正笏雖身份低微,但并不是殿下的奴才,懋勤殿乃圣賢之地,圣人面前欺壓弱小,不是君子所為,恕正笏難以從命”
容祁俊驚訝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你竟敢對本皇子這么說話”
秦正笏嚇得渾身一顫,咬緊牙關,死死地低著頭,卻仍舊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夠了。“
容妙嫣的聲音清幽動聽,讓殿內為之一靜。
少女斜倚在座椅上,白皙的柔荑輕輕地撫摸著烏發上的蝴蝶玉簪,弱柳扶風般恬靜,眼角下的淚痣輕顫,又為她平添幾分嫵媚。
假以時日,眼前的少女必然有著艷絕京城之姿。
“容祁俊,你別在這兒倒本公主的胃口了,要打,你們就出去打,我還要用膳呢。”
她說著,看向秦正笏,“秦探花也算讓本公主高看了一回,下旬的三元詩會,本公主有幾首詩要向秦探花請教。”
秦正笏是兩年前考中的進士及第,還是那年殿試的探花郎,只是,容妙嫣素來不喜歡他軟弱的性格。
今天他敢當眾反抗容祁俊,還算有些骨氣,倒讓妙嫣刮目相看,這句話說出口,便是保下了他。
“妙嫣,你以前從不管這些的”
“所以讓你出去啊,別在我面前,礙眼。”容妙嫣輕輕地翻了個白眼,她對這個二皇兄毫無感情。
但要說幫容珩,容妙嫣自然也不會管。
容珩從未和她說過一句話,看著就嚇人,而且,只比她大那么一兩歲而已,輩分上居然是她的五叔,她可不想承認。
容祁俊不甘心的看向容妙嫣,最終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狠狠的掰斷了一雙象牙筷子。
他這個妹妹一直被皇后嬌寵,又是宮里唯一的公主,他是不敢得罪的。
“容五,有本事,你今晚就住在懋勤殿別出去”容祁俊放狠話道,他只能等到宗學結束,在路上給容珩一個教訓。
元朗垂下眸子坐了回去。
秦正笏見此事罷休,也緩緩地松了一口氣,想感激容妙嫣,最終磕磕巴巴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又對妙嫣深深鞠了一躬。
原本安靜的大殿,重新恢復喧囂。
“咔嚓”
這時,桌椅摩擦著青玉地面,發出尖銳聲響,讓懋勤殿再次陷入死寂。
容珩,
自己挪開長椅,走了出來。
他走到懋勤殿門口,處在外面游廊的月季花影里,然后回過頭,對著容祁俊笑了笑
“出來啊,廢物。”
平淡清越的聲線里,辨不出喜怒,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
容妙嫣第一個反應過來,她睜大眼睛,仿佛第一天認識容珩。
容珩入宗學這段時間以來,每天都像灰敗的影子一樣坐在角落,完全沒有傳聞中,那幼年便驚艷天下的先帝五皇子的風采。
這個人在她心里,只是個掖庭長大,陰冷孤僻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五叔
她從前覺得,景棲哥哥是這世上最俊逸的男子,郎艷獨絕,世無其二,擔得上大燕第一公子之名;
今天,又被顧小侯爺驚艷了一把。
現在妙嫣才發現,原來這個小五叔,也不差。
容珩抬著頭,光影勾勒出一張鋒利絕世的側臉輪廓。
他的薄唇微抿,漆色的眸含著光華流彩,玉帶勒著額角隨風翩飛,姿容透著凌然傲骨,龍章鳳姿。
正午的光,隨著清風細柔拂面,勾起幾縷鬢邊的發。
容珩不到九歲的時候,先帝駕崩,外戚蕭家滿門抄斬,母妃簫凝自戕于瀟湘宮。
十歲那年,阿姊容珞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