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火鍋,最適合一家人吃。”說著,顧瀾給容珩夾了一片地瓜片,“珩兄,這個是甜的。”
容珩看著碗中明黃色的地瓜片,一時之間忘了拒絕,等再抬起頭,顧瀾已經跟子衿聊起天了。
一家人
他許久沒聽說過這三個字。
不知不覺,月上柳梢,銅鍋的水加了三次,酒壺里的酒也見了底,只剩下了幾顆青梅。
小院內其樂融融,溫暖明亮。
容珩冷白的臉頰覆上一層緋紅,眼前的顧瀾已經變成了好幾個,好像是在和她的丫鬟說些什么,兩人都笑著,衛承淵也在憨憨的笑。
多熱鬧啊。
他很久很久沒經歷過這樣的熱鬧。
久到他甚至驚異,原來,三四個人便可以喧囂吵鬧。
從前這樣的日子,也是有的。
那時的蕭凝是寵冠六宮的瀟妃,容珞還在,小酒也在,還有那個叫父皇的人,會將他高高舉起,豪情萬丈的看著他,說,朕要封珩兒為燕王。
后來,這些人都離開了。
可是他,卻記的清清楚楚。
顧瀾抱著一杯酒,她的臉紅撲撲的,正在努力給衛承淵洗腦“聽我說,你叫衛承淵,表字沙包。”
衛承淵早就喝醉了,很大一只直挺挺睡到了地上,根本沒聽見顧瀾的話,子衿都覺得他可憐。
容珩低垂著眸,看著幾乎扒拉到自己身上,還一直喊衛承淵衛承淵的顧瀾,默默地拉開距離“看清楚,我不是衛承淵。”
他身上冰冰涼涼,還透著好聞的藥香,讓顧瀾不由自主往他這里湊。
顧瀾抬起頭,費解的盯著容珩看了一會兒,然后恍然大悟“哦,是珩兄啊,珩兄,你身上好涼快,你是不是也腎虛啊”
容珩“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像你一樣。”
他的話在她耳中等同于白說,顧瀾根本沒聽,轉頭問道“子衿,你說我的表字是什么”
子衿安靜的坐在遠處,當一個沒有感情的吃火鍋機器,聽到顧瀾叫她,她想了想,說“公子尚未及冠,還沒有表字,不過要是想起個表字,可以問問夫人或侯爺。”
顧瀾哦了一聲“那珩兄也沒嘍,可是,以后結拜是要歃血為盟,說全名的。”
她還沒忘記結拜呢
容珩想起顧瀾之前說的那句話,他吃顧瀾的,喝顧瀾的,如今還住在定遠侯府,卻連個結拜都不滿足她,好像的確不好。
他沉思的時候,顧瀾已經將下巴放到了石桌上,滾燙的臉頰蹭著冰涼涼的石頭,很舒服。
他回想起自己小時候,少有的幾次遇到容朔,那個男人會彎腰摸一摸他的頭發,說,五弟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容珩低下頭,手掌落下,終于摸到了顧瀾柔軟的烏發。
他和顧瀾對視著,掌心是柔順的碎發,黑眸朦朧又深邃,輕輕地道“我有表字。”
“是是什么”顧瀾結結巴巴的問,她是想灌醉容珩的,但這酒度數好像有些高,醉的,好像變成了自己。
容珩的眼睛像是盛滿了醉人的酒,浩渺而曠遠,藏著曾經的回憶。
“子禪。”他的聲音低沉,清晰。
容子禪。
顧瀾雖然醉的迷糊,卻很努力的記住了,又問“哪個字善良,禪讓”
她看著容珩的神情,很快意識到,是禪讓的禪。
一個五皇子,在那么年幼時,就被取表字為“禪”,這意味著什么。
曾經的容珩,比她想象中更加尊榮無雙。
“子禪”顧瀾喃喃自語,很認真的問,“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她的聲音柔軟而緩慢,讓容珩原本帶著幾分悲涼的心一點點變暖了。
“重要嗎”
顧瀾“我的小火鍋,也只和你一個人吃了呀。”
容珩抬起頭,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衛承淵和遠處坐著的子衿。
這些好像在顧瀾眼里都不算人。
算了,她說是一個人就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