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寶怡表面上如往常一樣笑著應答,平靜的仿佛一切都沒發生,她還是那個堅韌又尊貴的長樂縣主。
是啊,只是個奴才而已。
是啊,皇宮里有那么多奴才,死了,也就死了吧。
可是,
那個奴才,
是背著自己翻過高高的宮墻,是在她十五歲及笄的夜晚,對他說生辰快樂的人啊。
她怎能忘記。
她如愿從軍,如愿名聲盡毀,暫時絕不會有人娶一個叛經離道的女子,可是付出的卻是小酒的生命。
奴才又如何,在這座城里的每一個人,又誰比誰高貴呢
“我明明看見了你小酒,你沒有死對不對”
“小酒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出宮的”
容寶怡走在雪中,緩緩地踱著腳步自語。
眼角的淚水和融化的雪花混在一起,落在腳下,燙出一個小洞。
她知道,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那個叫小酒的少年仍舊會笑意盈盈的站在懋勤殿門口,對她招招手,說
縣主,你走不走,我都等好久了。
容寶怡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小酒。
她再也找不到了。
天色已晚,容寶怡走回了軍營。
下了雪,天空黑的沒有一顆星星。
容寶怡原本可以回睿王府居住,但睿王府離守城軍的軍營很遠,她就選擇了和將士們一起住在營帳里。
苦是苦一些的,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苦點算什么。
守城軍的衛尉自然不敢真的將長樂縣主當尋常兵卒看待,首先,性別不同,不可能讓她一個尚未婚配的姑娘,和軍營一群男子放到一起。
就算縣主無所謂,若睿王知道了,他肯定小命不保。
但當初皇上下旨,說長樂縣主如果非要從軍,就要從最小的守城卒做起,不必因為身份而例外。
幸好,軍中有兩名女軍醫,如今容寶怡和她們睡在一只軍帳內。
那兩名女軍醫一個是死了丈夫的寡婦,一個是三十余歲的老姑娘,平日里待容寶怡都很好,容寶怡能感受到,他們對自己好,不是因為自己是縣主,而是當自己是小妹妹。
她喜歡這種感覺,在軍營,沒有人當她是長樂縣主,哪怕是那些厭惡怪異的目光,也比宮中的暗箭更坦蕩。
那兩名軍醫姐姐有一次很好奇的問容寶怡,為什么身為尊貴的縣主,王爺千金,非要來軍營這種地方呢
容寶怡說,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像其他人那樣活著,她想有一天,能站在爹爹身邊,看看南境的月亮。
她更不想有人死了,只換來一句只是個奴才而已。
容寶怡掀開簾子,軍帳內生了火盆,暖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卻瞳仁一顫,身體被定住。
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正穿著她讓繡娘為小酒做的衣裳,跟一名女軍醫說話。
那人背對著她,僅僅是一個背影,卻讓容寶怡淚濕眼眶,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
她好像,又一次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