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龍袍的年輕帝王,指著身后廣袤蔓延的輿圖,道
“羌戎的單于想要臥薪嘗膽,韜光養晦,朕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先帝沒有打敗的魏國,朕,要讓他們俯首稱臣,先帝沒有戰勝的羌戎王庭,朕,要讓顧承昭滅了他們
此次除去大王子,朕就不信單于那老匹夫,還能忍下去。”
陸秉心想起自己年幼時,父輩們與羌戎人交戰的情景,抵御羌戎,是老燕人從骨子里遵循的血性。
他滿腹豪情,跪下磕頭,回應了皇帝的話。
此刻,陸秉心看向多吉,招了招手,遺憾的說“大王子,你也算是個人才,本官欽佩你,但是只有你們死了”
絳曲忽然抬起頭,嘶吼道
“不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死了,那誰去告訴單于沒有人能證明我們死在了燕國,更沒人證明我們是死在你或者顧瀾手里,以我對單于的了解,他根本不會為了我們兩個的消失,而對燕國發兵”
陸秉心愣了愣,放下了手,看著眼前這個缺了一條手臂的青年
“兒子都死了還能忍”
絳曲快速的說“我,我雖然是二王子,但是我阿娘是魏國人,她早就死了,我在單于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我如今又少了一條胳膊,更是個廢人。
至于多吉,他雖然是人人稱贊的王庭大王子,但單于不止有他一個王子,還有好幾個寵愛的女人,她們的孩子同樣很受寵。
我們兩個若是在這里無緣無故死了,沒有人會知道,單于他最擅長忍耐,他不會做任何事”
陸秉心挑了挑眉,目光在多吉和絳曲身上徘徊。
半晌,他笑了,淡淡地說
“二王子不愧是有魏國的血脈,和魏國人一樣狡猾而懦弱,你說這些,不過是為了活命但有一點你說得很對,你們死了,單于不知道可怎么行。”
多吉默默地倒在地上,看著自己受傷的腿。
他在想,他以后是不是不能騎馬了,是不是也沒辦法喝阿娘的酥油茶了。
他還有以后嗎。
絳曲的話,他也聽見了,可是絳曲了解單于,卻不了解整個王庭。
單于一生都在臥薪嘗膽,以復興王庭為己任,他的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和絳曲若是死了,他可以忍下去不會出兵,可是自己是王庭的大王子,單于手下那些相信自己的人,那些自己從前的朋友,老師,還有大祭司,左右谷蠡王,他們絕對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他們一定會讓父親出兵。
燕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這是燕國人的陽謀。
不過,陸秉心不敢賭,他并不了解單于究竟是什么性格。
陸秉心想了想,說“本官改變主意了,你們兩人,只能活下一個,另一個回去告訴單于,是定遠侯之子顧瀾欺人太甚,就算老單于不出兵,你們的死,也能讓整個羌戎憤怒吧如何”
絳曲的身體晃了晃,死亡的陰影將他籠罩著,他顫抖著身子,戰栗著低聲說“陸大人,你,你放過我們吧,你的計劃行不通的單于真的不在乎我們的死活。”
“在不在乎,死一個,不就知道了。”陸秉心的聲音淡漠。
“但是,本官想到個好辦法,那就是本官不殺你們,你們自己決定,誰死,誰活。”
多吉艱難的抬起頭,看向陸秉心,褐色的眸沉淀下去,堅定而無畏。
“陸大人,你說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我們羌戎人,從來不會將刀對向自己的兄弟,我們不會向對方”
“嗤”
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
多吉的呼吸一頓,不敢相信的低下頭。
那是一柄貫穿自己胸膛的利刃和身側手持利刃的絳曲。
“阿弟你你”
他用力抓住了絳曲的手,青筋暴起,褐色的瞳仁緊縮成了針尖大小。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多吉的唇角流下來。
“你為”
他只能發出一個破碎的字符,感覺渾身的血液已經在頃刻間被凍結。
有什么東西,一點點在他身體內流失。
絳曲盯著多吉,蛇一樣的豎瞳中冰冷而死寂,然后,他狠狠地抽出刀子,唯一的右手不停顫抖著。
多吉的身體“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激起塵土。
鮮血染紅了絳曲的整條手臂,他們的旁邊,是多吉剛剛為了保護絳曲,脫下的軟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