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弟子送老師歸西可好”
蘇文鐘的臉色,隨著謝昀說出這句話,一下子蒼白了許多。
他原本精神矍鑠,失去風骨銳利之后,卻顯露出濃濃的疲憊與老態。
蘇文鐘抬起一根食指,指尖向上,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低聲道“太子”
謝昀冷笑著,輕輕地說
“老師是不是想說,自己是太子外公,只要熬到太子繼承大統的那一天,蘇家還能再綿延個百年,您就能做個四朝元首。”
蘇文鐘被他說破,勉強露出一抹蒼老的笑,緩緩點頭。
他就是這么想的。
蘇家子嗣眾多,沒了后代還有弟子,沒了弟子還有門客,陛下殺不干凈,就得留著他的性命穩定朝局,他只需要靜靜等待機會,只要太子還在,總有一天,蘇家還能卷土重來。
“誰給老師您的勇氣,讓您認為,太子不會被廢”
謝昀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很涼,不似往日的清雅溫和,反而透著一絲邪氣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太子要登基是什么時候,您能活到那時嗎呵,就算您能,那時候的太子,也不一定是容祁淳皇上已經讓弟子去教導二皇子典籍功課,弟子,也挺想做個帝師的。”
蘇文鐘面色一變,難掩激動的站起身“謝昀,你敢陛下培養太子多年,而二皇子資質欠佳,陛下不會,不會因為沒了蘇家就換太子,絕不會”
謝昀一字一頓“老師猜,弟子敢不敢廢立太子,都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弟子想,皇上此刻,恐怕正在心里權衡利弊呢。”
太子失去了蘇家和太后后,一無人心,二無才德,這樣的人,其實和二皇子也沒什么區別,他雖然沒有被廢,但是這個太子之位,已經名存實亡。
蘇文鐘怒斥“謝昀,我們蘇家待你不薄,沒有老夫,就沒有今天的你,你如此對蘇家,就不怕遭到報應嗎”
謝昀看著他,雙眸漸漸地染上一層緋色
“老師莫不是糊涂了,居然能舔顏說出這樣的話。
您讓弟子做您那幾個兒子的書童,蘇守成對弟子非打即罵,西苑每個下人可以一日領兩次飯食,弟子兩日只能得到一碗糠菜,沒有筆墨紙硯,弟子只能給他人抄書賺錢,就連當初鄉試和會試,都是弟子將家傳玉佩當去”
說到最后,謝昀的聲音近乎低吼。
“事到如今,蘇文鐘,你說待我不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為何不在顧承鸞死后,直接殺了我你如此厭惡我,何必還要與我虛與委蛇”
這些年,他受過多少委屈折磨,若不是靠年幼時顧承鸞給予他的一抹溫暖堅持著,若不是他發誓要保護好顧長亭那個傻子,后來,又想完成自己的抱負理想,他恐怕早就在蘇家,淪為一具行尸走肉了。
蘇文鐘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急忙錯開謝昀陰鷙冰冷的眼神。
“你你是謝家唯一的后代,老夫雖然厭惡謝家,卻可憐你,才會留你一條性命。”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