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楊林是第二天,是個好天氣,萬里無云,風兒輕柔,吹在人身上暖洋洋地。楊林精神狀態也不錯,正坐在后院的長凳上,手里捧著黃金鬼的盒子望著對面的大樹發呆。
葉時朝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背靠長凳的木質靠背,兩條長腿交疊著,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樹有涼陰,空氣又好,將軍會喜歡它的新去處。”
楊林望著樹下凸起的小土堆,垂下頭,靜了一會,又抬頭,看著葉時朝:“你每天都來看我,不是為了將軍。”
葉時朝并不想再跟他繞彎子了,“你說你要對抗紅鬼軍,你說你要變強,要反抗,這些應該不只是發病時的胡言亂語。”
楊林沒說話,目光里有些許掙扎
“我不是為了將軍,但是是將軍的朋友,這點沒有騙你,我可以幫你。”葉時朝葉看著他。這個瘦弱的青年在陽光下,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一雙眸子也似失去了瞳仁,是透明的。
楊林靜默著,突然抬手捂住了臉,眼淚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葉時朝不喜歡看見別人的眼淚,他自己就是個沒有眼淚的人,即便是當年在父母的葬禮上,他也不曾流過眼淚,親戚們覺得他鐵石心腸,漸漸都與他疏遠了。可即便這樣,即便孤身一人他也哭不出來。他固執地認為,眼淚這種東西,應該留在幸福的時候,不是喜悅時流下的眼淚,都是苦的,他不喜歡。
葉時朝就靜靜等著他哭完,風在頭頂上的枝葉之間穿梭,發出“沙沙”的聲響,像他實驗室里養的那些蟲兒們吃葉子的聲音,柔和寧靜。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辛寵急匆匆從住院部跑過來,朝葉時朝點了點頭,“找到了,果然就在那里。是條大魚,我哥都高興壞了,已經帶回局里化驗了。”
葉時朝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楊林則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來,發狂地往病房里跑。
病房的走廊上刑警們正在撤離,幾個護士站在一邊圍觀,指指點點,楊林推開他們,擠進病房,猛地拉開了簾子,簾子后面,那一整排的巨大亞克力火蟻飼養箱已經不見了,白色的地板上,只留下一排淺淺的印子。
楊林回身,看著葉時朝因為始終很平靜,而略顯冷漠的臉,失控地揪住他的衣領,“你說你會幫我的……你說你會幫我的……”
“紅鬼軍是誰,你口中的鬼后又是誰?即便是沒有犯病的時候,你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葉時朝雙眸冷冽直看進他的心里,“你說過你尊敬他愛戴他,這個他,是男性,這個世界上能讓你尊敬愛戴的,只有你的叔叔楊普世。楊普世便是鬼后,你看到他和他的集團殺人了,為了逃避這一切,將他們都想象成紅火蟻,妄想出了紅鬼軍。你總是喊著紅鬼軍要來殺你,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叔叔嫌你知道的太多了,對你動了殺心?你自己早就感覺到了,才日夜活在驚恐中,再加上最近用得鎮定藥物劑量越來越重,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火蟻箱里藏了東西?”楊林戰戰兢兢。
“是你告訴我的。”葉時朝回憶,“你說如果你敢把那樣東西交出來,對付鬼后,將軍就不會死。如果鬼后是楊普世,那么能夠對付他的東西就是能夠指證他的證據。而你一直活在監視中,連床底、垃圾桶都會被翻開檢查,能夠藏東西的地方,也只有那個人人都懼怕的蟻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