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些窮親戚,就是雖然也努力讀書了,但沒能當上官,父親祖輩沒有當上官還能有田產有房舍有下人能讀得起書,到了孫子這一輩就不會再有錢了,田產房舍都當了,下人也賣了,自己除了讀書什么也不會,當然更不可能去做工,只能到親戚家討一口飯吃。這樣的人多得很,我家當時因為父親要名聲,愿意收容接納窮親戚中的上進之人,博一個善人之名,好叫別人都說他是好人。被趕出去的窮親戚就只能流落街頭等死了。”
“這樣的人,不止我一家有。鎮上家家都有,每家每戶都有幾個提不起來的窮親戚。”他笑著說。
“我在外國上了學,立志回國后要在家鄉開辦工廠,這樣就可以給窮親戚們一條新的工作之路。幫他們重新立足。我當時覺得這是百年之計,只要做得好了,我家一定可以重新成為家鄉的龍頭。”提起從前的幼稚念頭,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祝玉燕卻覺得這正是蘇老師會有的想法,他肯定是有野心的,當時想要繼續幫助家族壯大勢力,但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心想幫助別人。
用另一種說法就是“合作共贏”。
只有發展更多的同行,把更多的人卷入到他的事業中來,事業才會成功。
當然,這個夢想在回國后就馬上破滅了。
蘇純鈞“我爸爸是個老頭子,他娶妻很晚,像他這種男人,都不肯早早娶妻,一定要等功成名就以后再娶,這樣才能娶到最好的妻子。我父親三十多才回家鄉娶了我娘,我姐姐嫁人的時候,我姐夫都四十多了,比我姐大三十歲。他們都是功成名就后選了一個最能配得上他們的妻子。要是早娶了,肯定娶不到家世優秀的妻子,這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現在說起家鄉事,他不再有懷念,但也不再有怨恨,就像說故事一樣,講給他的妻子聽,好撫慰她驚惶難安的心靈。
“我的父親雖然晚娶,但家中早就有妾。他最大的一個妾早早就去世了,家里還有她的小靈位。她不能入祖墳,靈位寄在我們當地的一個香火靈盛的廟里,我娘還帶我去上過香。我娘是個非常好的女人,對家里的妾都很溫柔和藹。”
祝玉燕瞠大雙目。
蘇純鈞摸著她的頭發,笑著說“因為我父親對他的妾都很不好。”
祝玉燕“他喜歡打人嗎”
蘇純鈞笑著搖搖頭,說“不是那種不好。他啊,好美色,卻更好名,他很喜歡把妾送人,用來證明他對朋友有多好,有多么輕美色而重友人。”
祝玉燕怔了一下,旋即感到了一股寒意。
她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單純的以為送人就是讓一個個女人換個地方繼續生活,比如金小姐,她是被父親送了人,她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呢。
蘇純鈞“父親的妾,大多數都沒什么好下場。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小時候家里唱堂會,父親有一個愛妾曾唱過戲,他就讓她扮上出來唱一場給大家助興。我記得那個姨姨匆匆趕來,聽完了父親的吩咐后,一臉尷尬僵硬的在笑,再匆匆回去換了衣服,扭扭捏捏的上臺,她因為不是這個戲班里的人,她在臺上唱的時候,只有師傅在鼓彈,余下的都是扮上的戲子,立在一旁看著她,她就一個人在臺上邊唱邊舞,我覺得,那個樣子,很凄涼。”
祝玉燕能感受到,當時那個妾,一定很難堪很無奈。
蘇純鈞“堂會很成功,夜里宴會時,又有人提起堂會上的姨姨,我想他當時只是想恭維父親,結果父親又叫姨姨出來唱曲子助興,還讓她給眾位男客人執壺倒酒,大家都贊我父親,我卻很為姨姨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