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顏舒每聽到一句別人罵楊虛鶴的話,都感到自己身上背負的重量被減去一兩,她背負著的東西足有三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她沒有一天不再受其所累。
彼時,她不能罵出口的每一句話,不能吐出去的每一口唾沫,今時今日,都由別人替她罵出去了
她快活,無比的快活。
她不在乎報紙上說的是真是假,不管楊虛鶴到底勾引過多少女人,她們是純潔還是無辜。
說真的,她不在乎
她只為有人在罵楊虛鶴而開心
楊虛鶴被所有人罵,就像當年他登報離婚,背叛家庭,拋妻棄女,卻沒有一個人罵他一樣。
兩件事都透著一股荒誕味,黑色的幽默。
它們有什么區別嗎
她覺得沒有。
但人們對以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就毫不在意,對今天發生的事無法容忍。
這不荒唐嗎
都是一個男人與幾個女人的故事,為什么結果不一樣呢
無數的文人學者都在研究人類本身。她在少年時也研讀過這樣的文章著作,也曾與父親同學討論。
可除了討論之外,他們也沒法得出一個可靠的結論。
當時她還對這些事好奇,還有閑心去議論。
現在事情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仍然不明白。
今晚,祝顏舒難得升起了寫作的興趣。
她坐在臺燈下,鋪開稿紙,擰開鋼筆,以自己為藍本,寫下自己的感悟。
不過寫到半夜,她重新讀了一遍,發現她一直在罵楊虛鶴,罵了足足三頁紙,一看就是一個失去理性的女人,剩下的內容也沒有意義。
她把稿紙揉爛,準備直接睡覺。
多年沒有動筆,她可能早就失去當年靈敏的筆觸了。
這時她發現楊玉蟬屋里的燈還沒有關。
想起這個女兒的性格,就叫她擔心。兩個女兒,楊玉燕經過楊虛鶴的事之后,再看世間萬物就都蒙上了一層黑影,她相信人性本惡,對男性與愛情天然就有了抵觸心理。假如她不是在荷爾蒙旺盛的時期就遇上了蘇純鈞,那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老老實實的結婚了。
而楊玉蟬,卻變成追求更加無暇的愛情與感情,要求男人沒有一絲缺點,
要求愛情達到百分之百的純度,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雜質。她會跟馬天保分手,正是因為她開始懷疑馬天保的愛情并非出自真心,哪怕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真心,只要有百分之一是出自家庭、金錢,或者是她青春美麗的容貌,那就都不行。
她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下這兩個討債鬼。難道就因為她當年選楊虛鶴時瞎了眼,辜負了父母,老天就送下這兩姐妹讓她也嘗嘗當媽操心的滋味
現在,楊玉蟬肯定又為楊虛鶴傷心了,然后她會不會變得更加鉆牛角尖
祝顏舒想到此處,當機立斷推開楊玉蟬臥室的門。
“大姐,怎么還不睡”祝顏舒笑瞇瞇的走進去。
楊玉蟬坐在書桌前發呆,面前放的是賬本。她見祝顏舒進來,連忙合上賬本說“媽,我算算賬。”
祝顏舒溫柔的把她拉起來,兩母女一起坐在床上。
祝顏舒把賬本拿開“別算了,紅白事是最花錢的了,因為辦事的時候誰都不好還價,還要專挑貴的,這才能顯出心意來。你買菜挑便宜的叫節省,辦紅白事挑便宜的,人人都要罵你的。”
楊玉蟬笑一笑,笑意未達眼底。
祝顏舒撫摸著她的頭發“是不是心情不好想到你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