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鳥兒在樹椏之間鳴叫,祝玉燕就睜開了眼睛,窗外天色微明,卻好像少了一點什么。
少了樓下的劈柴聲。
她幾乎是立刻就清醒過來了,以前愛賴床,也能賴得下去,現在的早晨來的格外早,她清醒的也格外快。
但她沒有起來,而是把雙手放在肚子上,靜靜的躺著。
因為,現在的小紅樓太安靜了。
安靜的讓她害怕,不敢去打破這份安靜。
她的姐姐離開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她在的時候并不怎么起眼,好像在這個家里也不怎么重要,祝玉燕一直以為她才是這個家里說話最多、最吵鬧的人,事實上也確實是。
可是姐姐離開之后,家里就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了。
所有人都不想說話。
張媽每天仍是抱著收音機聽戲,沒有戲聽就轉臺,聽評書、蘇州評彈、鼓詞、歌曲,什么都聽。
祝女士和所有人說話都只講公事,不講私事。不管是對著代教授,還是張媽,還是她,更別提蘇老師了。她對著代教授說教學計劃,跟張媽說搬家計劃,對著她就要求她做預算,對著蘇老師可能是沒什么話說,可祝女士也并不想顯得冷落了誰,就跟他講關于祝二小姐的學習。
祝女士認為祝二小姐上大學以來并沒有認真學習,反而在雜事上浪費了太多的精力,她希望蘇老師身為未婚夫要負起督促她的責任。
蘇老師欣然領命,每天帶著她讀二十個單詞,不拘是法語單語還是俄語單詞,讀完再抽背五個,再寫五道數學題,五道物理題,背一個化學式子,再描一幅地圖
蘇老師最近頗為輕閑,每天能五點準時下班到家,他說橫豎沒人管他了,他就早早的回來了。
“馮市長跑了。”蘇純鈞昨天晚上坐在沙發上對大家講,“他只帶了幾個心腹,連馮夫人都沒帶。”
張媽聽不得這種丈夫拋下妻子的慘事,忙問“啊呀,那馮夫人怎么樣了”
蘇純鈞嘆了口氣“馮夫人上吊自盡了。”
蔡文華立刻與馮市長劃清界限,把馮市長大罵特罵,還特意出錢安葬馮夫人。
蘇純鈞覺得蔡文華也想跑,但他想跑得比馮市
長好看點,見馮市長先跑了,就搶先開口把馮市長打成亂臣賊子,邪魔歪道,這樣在馮市長的“光輝”下,他們這些后面跑的人就沒那么顯眼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人們總是對第一個大為驚詫,對第二個就習以為常了,等到第三個,那就是舊聞了,人們都不稀罕了。
于是這段時間蔡先生的名字頻頻見報,各種廣播中也用極為振奮的語氣形容蔡先生乃是留到最后的勇士
好像他要去跟日本人談判似的。
事實上,政府的運作在馮市長逃走之后就停止了,各種公務往來也全都沒有人去做了。蔡文華雖然在報道上叫的厲害,可他也沒有從他的大宅里站出來的意思。
蘇純鈞便也躲了。
蘇純鈞昨天晚上說,今天是馮夫人下葬的日子,蔡文華要唱大戲,要他們都去。
祝玉燕躺在床上亂七八糟想了許多,一直到聽到樓下有動靜才起床。
樓下在做早飯的人是代教授。